“教你用机枪？”陈铁山看着李老凿那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差点笑出声来。“大哥，你先把这玩意儿给我放下，咱们得从基础开始。”
李老凿听话地把歪把子机枪放在地上，然后像个小学生一样端端正正地坐好，那副虚心求教的模样，跟他平时大大咧咧的土匪形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首先，你得知道机枪和步枪的区别。”陈铁山拿起一支三八大盖，“步枪是单发，瞄准射击。机枪是连发，火力压制。懂不懂？”
“懂！”李老凿点头如捣蒜，“步枪是精工细作，机枪是大开大合！”
“差不多这个意思。”陈铁山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指着歪把子机枪的各个部件，“这是枪管，这是枪机，这是弹匣插口。开火的时候，你要控制好射击节奏，不能一口气把子弹全部打光。”
“为啥？”李老凿好奇地问。
“因为这玩意儿会发热。连续射击时间长了，枪管过热，轻则影响精度，重则炸膛。”陈铁山认真解释，“所以要短点射，一次三到五发，然后停顿一下，让枪管降温。”
李老凿听得津津有味，眼神专注得像个好学生。不过下一秒，他就暴露了土匪的本性：“那要是真急眼了呢？管他炸不炸膛，先把对面的狗日的突突了再说！”
“急眼了也得有脑子。”陈铁山敲了敲他的脑门，“你死了，谁来保护兄弟们？谁来为乡亲们报仇？冲动是魔鬼，大哥。”
这番话说得李老凿一愣，然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对了，大哥。”陈铁山突然想起什么，“咱们寨子里这些兄弟，都是什么来路？我这个'二当家'做得糊里糊涂的，连自己手下人的底细都不知道。”
李老凿一听这话，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要说来路，那可就话长了。咱们这些人，真正的穷凶极恶的，其实没几个。”
“怎么说？”
“就拿张三和李四来说吧。”李老凿指了指正在山下清点物资的两个土匪，“他们本来是王家村的佃户，给地主种地。结果去年闹灾荒，颗粒无收，地主不但不减租，还逼着他们卖儿卖女抵债。张三的闺女才八岁，差点被卖给青楼。”
陈铁山皱起了眉头。
“张三急眼了，半夜摸到地主家，想偷点粮食救急。结果被发现了，地主带着家丁把他往死里打，差点没把人给打死。李四去救他，也被一顿胖揍。俩人被打得半死，扔到荒郊野外等死。”
“后来呢？”
“后来是我路过，看见了，给救回来的。”李老凿的声音低沉下来，“那时候的张三，背上全是血口子，李四的腿骨都被打折了。我问他们，还想不想活。他们说想。我说，想活就跟我上山，当土匪总比当饿死鬼强。”
陈铁山没有说话，心里却涌起一阵酸涩。
“还有王五，他原本是县城里的铁匠，手艺不错，日子过得也算可以。结果鬼子来了以后，强征他去给鬼子打铁器。王五不愿意，说死也不给侵略者干活。鬼子就把他的铺子砸了，还当着他的面，把他老婆……”
李老凿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
“把他老婆怎么了？”陈铁山追问。
“轮奸致死。”李老凿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就在他面前。王五想拼命，被鬼子打断了胳膊，扔到街上。后来还是我把他捡回来的。”
“日…”陈铁山差点爆粗口，“这帮畜生！”
“还有老刘头，他儿子被抓去当劳工，到现在生死不明。还有小马，他弟弟被鬼子当成活靶子练刺刀。”李老凿一个个数着，“咱们这一寨子的人，哪个没有血海深仇？哪个不是被逼上梁山的？”
陈铁山这才明白，为什么昨晚这帮土匪能够打得那么勇猛，为什么李老凿会说出“抗日”这样的话来。他们不是为了抢劫而抢劫，而是为了活下去而抢劫。现在有了共同的敌人，有了更大的目标，他们的战斗力自然会成倍提升。
“大哥，那你呢？”陈铁山好奇地问，“你又是怎么上山的？”
李老凿愣了一下，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啊，我是个败家子。”
“败家子？”
“我原本是李家庄的少爷，家里有几百亩地，十几间房子，在当地也算是个小地主。”李老凿的眼神有些飘忽，“我爹是个读书人，一心想让我也读书考功名，光宗耀祖。可我天生就不是那块料，整天就知道舞刀弄枪，打架斗殴。”
“然后呢？”
“然后我爹被我气死了。”李老凿的声音变得哽咽，“临死前，他让我发誓，要做个正正经经的人，别再惹是生非。我当时答应了，可是……”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是我爹刚死，族里的那些长辈就开始算计我家的财产。说我不学无术，守不住家业，要把田地都分给其他族人'代管'。我不同意，他们就说我不孝，要把我逐出族谱。”
“那你就上山了？”
“不是。”李老凿摇头，“我当时还想争一争，结果那些老东西直接勾结了县里的恶霸，说我欠了赌债，要强行抵押家产。我去衙门告状，县太爷收了人家的银子，反说我诬告乡贤，要把我下大牢。”
“我当时就急眼了，一刀砍了那个恶霸，然后就逃到山里来了。”李老凿摸了摸脸上的刀疤，“这道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陈铁山听完，心里五味杂陈。他原本以为李老凿就是个典型的土匪头子，没想到他竟然有这样的身世。
“所以，咱们这一寨子的人，都是被这个该死的世道逼出来的。”李老凿最后总结道，“现在有机会报仇，有机会做点正经事，谁不愿意拼命？”
“我明白了。”陈铁山点点头，心里对这些土匪兄弟的认识又深了一层。
这时候，张三急匆匆地跑了上来，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大当家，二当家！咱们发财了！那辆装甲车里面，还有好多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李老凿问。
“地图！还有一箱子银元！”张三喘着粗气，“还有鬼子的军官证和一些文件，都是日本字，咱们看不懂。”
陈铁山眼睛一亮。地图对他们来说价值极大，可以了解周边的鬼子部署情况。而那些文件，说不定也有重要信息。
“走，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