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晚上的聚餐姚万宁没来。吴广文和邓子云不理解姚万宁的想法,两人在小餐馆里谈论着,邓子云与姚万宁相处越久就越发现,这个人心思细腻的不得了,一点点破事都能引起他的情绪。
吴广文觉得自己也有这种情绪,但没姚万宁那么严重,他可以体会。毕竟常年没有和父母相处过的孩子,敏感是一件自然的事情,他们没有安全感和依靠,只能凭借自己的猜忌活下来。有时候,猜忌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但也成了他们最好的屏障,以及可以保护自己。
“子云哥,其实万宁哥活着不容易,你就别太计较。”
邓子云在经历这些事,确实对周遭的事颇有感悟,每个人都不容易。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不会去找他的麻烦。”
工作室内,姚万宁一直在钻研石雕,声音在回荡着。忽然,他眼神一眯,刻刀直接摔到在地上。姚万宁疲惫地靠在椅子上,脑海中一片空白,为什么东西不是他想呈现那样,仿佛没有以前的能力。他对一切都感到茫然。
他缓缓站起身子,目视夜色。
如果是没有长进,他也就安安稳稳过去,他现在是在倒退,以前得心应手的东西,现在都变得困难。还真应了那句话,人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他曾经充满野心,抱负满满。
后来被王芝打压,一瞬间打破他所有的幻想,他荒谬地想,反正都比不上吴广文,那就原地踏步挺好。
并不是每个人都优秀,他就当最稳扎稳打的那个,可现实不尽人意,大家都有在进步,只有他在原地,那么就是退步了。
吴广文听了陈海阳的话,决定自己要贯彻工匠精神。他主动跟邓子云借了不少书,天天吃饭看,睡觉看,就连上厕所都带着一本书,但读书这件事本就是不是一气呵成的,吴广文过于躁动,读了半个月,反倒什么营养都没吸收进来,搞得自己还浑浑噩噩的。
这日,吃饭的时候,邓子云拿过吴广文手中的书,他挠了挠脑袋,“小文,你看这书的意义在哪你知道吗?你不能光听陈海阳说看书好,你就成了书愣子,你得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书的范围是你这辈子都无法读完的,你只有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才能更好地往前走,不是吗?”
吴广文一听,觉得颇有道理,是的啊,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乱读书,搞得自己很混乱。想必多读书那一套是对陈海阳有效,因为他读得多,自然就可以看闲书,而他就不一样,他读的不多,现在最重要的是相关的书籍,而不是啥都读。啥都读等于啥都没读。
吴广文瞬间站起身子去石雕工作室。
邓子云喊都喊不住他,“能力有没有增长我是不知道,这人是越来越像陈海阳了,你说陈海阳是不是有毒?”
姚万宁放下碗筷,跟着吴广文走了。
邓子云瞪大眼睛,“有毒有毒,这两个人都有毒。”
吴广文在工作室里钻研了三天,匆匆忙忙出门了。
邓子云看见他出门的身影,“卧槽,小文是越来越离谱了,完了玩了,完全给陈海阳带乱了。”
吴广文来到陈海阳的工作室,刚一进门,就看见陈海阳趴在石头堆里睡着了。吴广文不好意思打扰他,于是坐下来等,这一等就是三个小时,陈海阳缓缓醒来,一睁眼看见面前的吴广文,吓了一跳,猛地一叫:“你怎么在这里啊!”
吴广文主动表明来意,“我来问你一些问题。”
陈海阳迷迷糊糊的,起身去倒水,却不慎给绊倒。
吴广文连忙扶起他,“你没事吧。”
陈海阳挥挥手,“没事没事。”
要不是面前的人确有才华,吴广文可能会把他当成一个二愣子。
吴广文喝了一口水,他问:“我仔细琢磨我现有的石头,发现他们都不适合雕我心目中的东西,你说,我是不是要在石头上寻找。”
陈海阳眯着眼睛,双目无神,他揉了揉太阳穴,“对,相石是极为重要的一关,一块好的石头决定石雕的命运,一块差的石头,你怎么样都雕不出花来。你必须深挖下去,去找好的石头。”
吴广文点头,这正如他心中所想,“那……我找到石头以后,我能雕出什么,不是我决定的,是石头决定的对吗?”
陈海阳满意地点头。
众所周知,是石雕艺人赋予了石雕色彩,殊不知石头本身,赋予了该成为的形状。一块石头,能做到什么样,最重要是看本身。
石雕这玩意很有趣,起初以为是凭石头雕形状,雕着雕着以为自己能改变石头各个样子,再深入又发现,依然是石头雕形状。
每个阶段的感悟不一样,但吴广文越发觉得,现在的感悟,跟初学石雕的感悟是一样的。所谓到了高处就要倒空杯就是如此。
“小文,你是个可造之材。你问的问题很好。”
“所以我现在最重要的是,找一块好的石头。”
陈海阳:“是啊,用尽你一切办法找一块好的石头做出精品。你现在基本什么都会雕,但你没有代表作,一个没有代表作的人,只是一个石雕艺人,而作为大师,必然有那么几件是登峰造极的作品,你想成为大师,就要花心思打造精品,而不是随便卖卖的商品。”
吴广文笑了:“我会跟你好好学习。”
陈海阳:“跟我学?别跟我学了,我为了做出好的东西,如今欠了一屁股债,烦都烦死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能告诉你一些什么大道理,反正我觉得石雕就像是自己亲生儿子一样,必须用性命去守护和培养。”
吴广文从陈海阳的工作室出来,感受到空气清新,不知不觉脚步轻快了不少。陈海阳给他指明了一条道路。
吴广文开始四处寻找好的石头,邓子云认识的朋友多,给吴广文介绍了不少,但吴广文都不满意,最终是赵初枫的朋友拿来一块石头,色泽、石质都达到了吴广文的要求。
赵初枫的朋友名叫孟广,不是一个石雕商人,而是一个业余收藏人士,他意外得到这块石头,于是收藏在家,经由赵初枫介绍给吴广文。
吴广文和邓子云本以为既是收藏人士,那么开价必然是不高的,结果没想到,孟广一开价就是一万二人民币,顿时把众人惊呆了。
赵初枫主动游说两次,声称大家都是朋友,没必要开价那么高,但那人显然不吃这一套,他表示虽然跟赵初枫是朋友,但只是朋友而已,生意归生意,他觉得这个石头就值那么贵。如果不给那么多,那就不卖。
这日,吴广文和邓子云登门造访,他们俩先是对孟广的家中夸奖一番,邓子云只差没把孟广夸到天上去了。谁都喜欢夸奖,孟广自然也是,被夸得飘飘然。客厅里,孟广见两人颇有诚意,表示:“这样吧,我见你们俩说了不少次,赵初枫又来帮你们说,这样吧,这块石头我给你们一万块钱,少一分都不行。”
两人面面相觑,少了两千,但一万块钱对他们来说依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孟广:“你们俩可以考虑考虑,石头难寻。”
两人又是空手而归。
晚上,三人在工作室里商量,邓子云支持吴广文去买石头,他转头询问姚万宁的想法,“你呢。”
姚万宁摊手,“随便你,这事你们决定就好。”
于是,吴广文就顺利从孟广那边买来石头。吴广文一拿到石头,如获至宝,心中别提多高兴,摸着石头两天,随即闭关了。
吴广文一闭关,两人变得忙碌起来。石雕店里,邓子云和姚万宁一起看店,邓子云对于姚万宁肯给吴广文买石头这事颇为不解,姚万宁哪里是那么大气的人啊,心思敏感又抠门。
邓子云主动提起这事:“想不到你对小文信心十足。”
姚万宁沉默一会,怎么着,自己在两人的眼中就是这么不堪的人嘛。
许是体会出姚万宁眼神里的意识,邓子云连忙改口:“你一直是个深明大义的人,我很敬佩你。”
姚万宁冷哼:“少说废话。”
邓子云笑了:“大家都是好兄弟,有福共享,有难同当。”
姚万宁:“我不希望小文变得跟我一样平庸,邓子云,你最近应该看到我的作品了,虽然可以卖钱,在县里也有不小的名声,但仅仅只是这样,我可能成为不了石雕大师,我的作品缺乏新意,总是在模仿别人的,现在的我很难啊。平平无奇,难以前进。所以小文的这个举动,让我很佩服,我自然会答应。”
邓子云摇头:“我认为你有不一样的才华。小文在这块属于极具天赋的人,你不能跟他比,但你有的,小文也没,你稳扎稳打,有智商有心思。我觉得你不仅仅是做石雕大师一条路,你可以当一个很好的老师,然后在石雕上慢慢前进。大师这种事是少之又少,但平凡的人依然有自己活着的方式啊。比如说我,我现在就不再指望这些那些,太累了,我想要在石雕上有建树,比登天还难,但我可以努力经商。毕竟谁都是第一次干,做错了又没关系。如果我是你,我就好好培养学徒,你可不要小看学徒,以后我们可以吸纳一些学徒为我们所用不是吗?”
姚万宁蹙眉,他因为自己的脾气都把学徒气走了,邓子云还说他能当一个好老师。
“别说了,这事就这样吧。”
“就你那点小事情,你有什么好丧气的,不就是气跑学徒嘛。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那些孩子根本不是这块料,只是过来混混日子的,你为什么一定要对自己质疑。你永远无法拯救一个不想读书的人,同样,你也无法拯救一个混混日子的学徒。你要做的不就是寻找更好的学徒,将他们培养出来吗?”
“我真的可以吗?”
他所遭遇的一切已经将他的自信打击的差不多,他不知道自己能成为什么样的人,只知道自己很颓废,什么都做不成功。
“你要相信自己啊,如果你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那么你还能做什么。就比如说我,我虽然是依靠了赵初枫的帮助,但我深信我会成长起来,毕竟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只要内心有不甘,那么一切都是没问题的。”
姚万宁点头,忽地,他问:“你和赵初枫会有什么吗?”
“啊?你怎么突然提到她了?”
“所有人都看得出赵初枫喜欢你,而她帮了我们很多,我想她那么优秀的人,你应该会喜欢的,不是吗?”
“……”
邓子云想了下,缓缓地说:“赵初枫优秀是优秀,但她不是我喜欢的人,我这么说吧,她长得实在不是在我的喜好上。真的勉强不了啊兄弟,你就别乱说了。”
姚万宁:“你的意思是,你跟她是不可能的对吗?”
邓子云吐槽:“别说这辈子了,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可能,赵初枫是赵初枫,我是我,虽然我受了她的帮助,但我也没欠她啊,恋爱不能以她帮了我多少而随意决定吧。”
姚万宁眼神发亮,喃喃自语:“那就好,那就好。”
邓子云一愣:“好什么啊,我都被她烦死了。她真是一个让我无语的女人啊。让我彻底崩溃。”
邓子云勾住姚万宁的肩膀:“哥们,我告诉你一件事,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聪明的女人,跟她走的太近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啊。因为她永远都是对的,充满才华,而我是那个被吊打的,智商上不如人家也就算了,特么人际关系也没人家处理的好。你说说,我得多崩溃。我现在是真怕她,她好像对所有的事情都懂,直接显现出我是个草包,做什么错什么,啥都不懂。”
姚万宁拿下他的手,“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