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队听着洛夏之感慨着往事,一边开始勾勒着案件的无数种可能。
洛夏之与许锋原是相爱的情侣,若无发生其他意外,两人结婚是顺理成章的事,后来却因高特的出现而分道扬镳。
在洛夏之人生低谷时,高特奋不顾身救了她爸爸一命,同时主动承担医药费,将全家人脱离于火深火热之中。先是用海誓山盟软化洛夏之的心,接着又如硬汉般置生死于度外,软硬兼施,赋予满满的安全感。
这般彻底的付出与关怀,相信任何女人都会被折服,原本家人般的兄妹情谊随之瞬间升华。有感情有恩情,于情于理,洛夏之都应该嫁给高特。
但后来许锋又与洛夏之在一起,且恰逢高特离世过后不久,不免让人怀疑许锋插足过她们的婚姻,甚至是杀害高特的原凶。
三角恋引发凶杀案不难理解,而若牵涉至家人,这其间的恩恩怨怨更是纠缠不清。可能是洛夏之为夫报仇,也可能是高可微为父洗冤,而言如丁则或许是帮凶。无论事先是否有预谋,这样的推测都不无道理。
而这些,都需要从洛夏之身上获取更多线索。
“后来,你和许锋是怎么联系上的?过了多久?”孙队不由分说,直接将问题落在关键点上。
提起许锋,洛夏之仍流露着一脸幸福,恰似只要回忆在,眼前的不幸便可原地消失。她微微上扬着嘴角,思绪再度飘回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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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和许锋提及分手后,以为这辈子再也无缘相见。没料却在高特离开后没多久,两人便再续前缘了。
高特去世还未过头七,我没日没夜把自己关在家里,每天以泪洗面为他守灵。除了哭泣,根本不知道还能做点什么。满脑子不舍高特的好,也心疼微微没能有个完整的家。
刚开始,街坊邻居隔三差五便来家里看望,也会带些吃的和生活用品。后来便渐渐没再走动,他们知道我需要清静,不敢多加打扰。
那段时间,我经历着人生最黑暗的时光。屋里如死一般沉寂,一家三口便是世界的全部,只是高特与我们母女俩已分隔两界。
正当我沉浸悲伤之时,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如晴天霹雳般震碎了灵魂。我没有应答,敲门声却越发急促,那人也没了耐性,大声喊起话来:“你好,快递。”
原来是快递。
可声音却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放门口吧。”我用尽全身力气轻声答道。当下已无所谓是什么包裹,也无暇多想对方是谁。
“担心弄丢,麻烦开下门吧。”快递员继续请求道。
“等下。”我缓慢起身走到门前,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耽误别人的工作。
吱呀一声,门开了。
在开门的刹那,两人都瞪大双眼,第一时间认出了彼此。
“夏之!”
“许锋!”
谁能想到,曾许下相守终身的两个人,分开8年后,竟会以这种方式重逢。许锋穿着工作服,我穿着丧服,无需多加言语,便知两人当下处境。
我们都被这莫名的惊喜冲昏了头,许锋放下了手头工作,我竟也忘记自己的身份,在高特的遗像前,自顾和他笑谈着往事。两人东一句西一句闲扯着,越聊越投机,越发忘乎所以,仿佛回到匆匆那年,那无忧无虑的校园时光。
“知道吗?当时我每天的任务就是截胡情书,只要看到开头的称呼是你,我统统改成其他女同学的名字。”许锋笑着坦白道。
“好呀你!乱点鸳鸯谱这招,可真损啊!”我像个小女生般拍打着许锋。
“你还别说,真有好几对鸳鸯被我点成了,还连连谢我这个媒婆大人呢!”许锋咧着大嘴笑开了花,每一拍都打在他心坎上,甜甜的。
我突然起身,径直走到一旁的柜子里拿起了笔,转身来到许锋面前,在他嘴角边画了一小圆圈。
“喏,媒婆专用痣,包你钱途光明!”我一边画着,笑得越发起劲。
“真的有用吗?”许锋却突然收起了笑容,握紧我的双手,眼神流露着爱意:“我想为自己点个鸳鸯谱。”
“想点谁?”我瞬间脸红了,明知道他意有所指,还是不禁问道。
“我想点你。”许锋认真地答道。
四目相对,彼此的心便无处躲藏。虽无多加言语,却能深深感受到彼此心意,才发现我们仍放不下彼此。但依旧不确定,这份迟来的爱是否能开花结果。
许锋趁着拒绝的话未说出口,便当是默认,双手开始在我身上乱点。我害羞得不停躲闪着,不自觉笑出声来,像极了热恋中的男女。
高特尸骨未寒,我们就这样当着他的面开心地玩闹着,并默默定下了厮守终身的大事。
可人生能有几个8年?我们怎能再度错过?这段失而复得的缘份弥足珍贵,已无法顾及世俗的眼光,也做不到为高特忠贞一生,必须珍惜眼前人。
我和许锋真的一刻也等不了了,等不到高特过头七,我们便匆匆结了婚。
我们没有大办婚礼,明白红白事相撞,确实不大妥当,便只请了几位亲朋好友,在家吃了顿便饭。毕竟结婚证便是爱的证据,两人在一起好好过日子,才算履行爱的承诺。
很感谢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带有色眼镜看我们,反倒为我找到幸福而感到由衷的开心。
微微能重新感受到父爱,我心里的负罪感也减轻了不少。事实也证明,这十年来许锋始终视己如出,对微微疼爱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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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父女俩感情很好?”听着洛夏之对许锋满满都是赞许,不禁托口而出,像是发问,又恰似在总结。
“都说爱屋及乌,许锋念在我们夫妻一场,也终归会对微微好。何况,微微那么懂事,谁见了能不爱?!”洛夏之答道。
“8年了,偏偏在高特去世后重逢,的确有点巧。”孙队听完,心中犯起了嘀咕。
“这可能是我们三个人的宿命吧,绕来绕去又回到了原点。”洛夏之感慨着,并没有意会到孙队在质疑。
“你相信高特死于意外吗?”见洛夏之没有正面回答,孙队便直接问道。
“警察是这么说的,当时有做了尸检。琉璃街全是石路,雨天路滑摔到河里是有可能的,我们也摔过几次。高特为人亲和,从没和谁结过仇怨,怎么可能有人会杀他呢?”洛夏之坚定地答道。
“你觉得和许锋有关吗?”孙队见洛夏之还是没明白自己的心思,便直接说破。
“许锋?和他有什么关系?我和他都8年没联系了。”洛夏之皱起眉头反问道。
“听过七年之痒吗?”孙队还是不依不饶问到底。
“你们想多了,如果真是许锋,没必要等8年。”洛夏之依旧为许锋开脱。
周旋几个来回,并没有得到结论。洛夏之似乎完全没想过高特是他杀的可能性,更不相信许锋是凶手。虽说两案之间可能存在关联,但洛夏之的态度并不配合,再问下去怕会影响当下调查,便转移了话题。
“只是随口问问,办案有疑点终归要指出来。那我们说回许锋的案件。昨晚6点到7点,你在哪里?在做什么?”孙队问道。
“昨天5点我提前到幸福饭店订饭菜,想庆祝微微高考结束。可一直等不到她和许锋,我便给微微打电话,她说和同学在外面玩,我便退掉订餐回家了。到家后,喊了几声许锋都没有回音,以为他赶去饭店,便打了电话。没想到,电话声却在庭院响起,我走过去,却看到许锋他,他……”洛夏之回想许锋死去的惨状,哽咽着说不出口。
“你到家时,许锋已经遇害了?”孙队从她一长串的回忆中整理出时间线。
“对,我不敢相信,出门前还好好的,他说等微微回来一起去饭店。”洛夏之眼里满是悲伤。
“当时你没有报警?”孙队疑惑地问道。
“许锋一个人躺在地上,我怕他冷,只想一直抱着他。后来邻居听到我的哭声赶过来,才报了警。”洛夏之第一时间只想到许锋,这种出于爱的本能反应倒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许锋身上留下你的指纹。”孙队分不清这话是下结论,还是在为她开脱。
“我不怕死,但我要等你们抓到凶手后再死。”洛夏之已顾不上自己,一心只想知道真相。
“我们没别的意思,如果你第一时间报警,对案件会更有帮助。你抱了许锋,一来留下你的指纹,二来抹掉凶手的指纹。”孙队解释道,毕竟取得当事人信任,会更有利于破案。
“我不知道会这样,当时就想和许锋在一起,他一定很冷,他太惨了……”洛夏之反复哭诉着对许锋的思念。
两位嫌疑人对待许锋的态度截然相反,一个恨之入骨一个爱得真切,都是真情流露吗?是否内有隐情?孙队决定从洛夏之的视角了解言如丁。
“听说可微有个好朋友叫言如丁,你对他的印象如何?”孙队问道。
“言如丁?”洛夏之不明白为什么要提起他。
“没什么,只是照例问询,随便聊聊。”为得到更真实的答复,孙队并未暴露言如丁被捕一事。
“好,我什么都说。”洛夏之信以为真,点头答道。当下必须全力配合警察,才能尽快抓住真凶。往事随之一幕幕涌上心头,脑海里开始渐渐浮现言如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