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鸡换作为镇上选拔的科技副镇长,一是负责筹建年产—千头小尾寒羊的镇养殖中心,二是分管土地管理和经委工作。养殖中心那头资金没有落实,是个空架架。至于土管工作,他已在土管员小程、经委干事小苏的汇报中知道,因为有汪死狗的汪四全羊馆,汪庄镇的街面谁也别想弄齐整。汪死狗的情况他是知道的,这家伙有老镇长撑腰,生意异常的火暴。各单位、各村子办事时为了巴结老镇长,都来汪四全羊馆包席。久而久之,汪死狗仿佛就成了汪庄镇的头面人物,比镇长还牛气。因为挣了不少钱,他就赶起了时髦,乡下媳妇换成了城里的,摩托车换成了豪华的,电话换成了移动的,房子换成了带包厢的,什么工商税务、公安法院,都有他的铁哥们。在汪庄镇,没有人敢惹他。
正在鸡换为这事闹心的时候,机会来了,他当上了代代镇长。他决定,在于代镇长回来之前处理完这件事情,一来给珍珍母女出出气,二来也好让自己分管的工作彻底打开局面。主意一定,他就认真学习起小程送来的镇上关于强行拆除违章建筑的文件来了。
这天,他刚进了办公室坐在椅子上,派出所兰所长就进来了。
兰所长说:“汪镇长,给你汇报一下毒死羊的案子。”他给兰所长沏了一杯茶说:“兰所长,你说吧。”兰所长说:“案子已经被县公安局确定为‘6.12重大投毒案’。我们审査了五六个嫌疑人,都没有作案时间。所以暂时还没有什么进展。”
兰所长作完这个简短的汇报就告辞说:“汪镇长,你忙,一有消息,我立即来汇报。”说完就走了。
汪鸡换想,这家伙明明是向着汪死狗嘛。据说调査汪死狗时,是兰所长亲自去汪四全羊馆的……
“汪镇长!”镇政府李会计进来打断了他的思绪,“镇长,汪死狗的婆姨来收账,我好说歹说,她就是不走,你看怎么办?”
“收啥钱?”汪鸡换问。李会计说:“上个月镇上在那里吃过几次饭,欠的账。但现在镇上账面上连一分钱都没有……。”汪鸡换问是哪些人吃的,一共吃了多少钱?李会计说,吃了三千八百元,吃饭的人都有记载。
“很好!”汪鸡换说,“付!”
李会计问:“拿啥来付?……扣工资?汪镇长,第一次是送老镇长,第二次是接于代镇长,这……怕不好吧?总不能把书记、镇长的工资……”
“一视同仁!”汪鸡换打断他的话说,“全扣!”
“那你把意见签到票上吧。”李会计把发票递了上来。
汪鸡换吃罢晚饭后,走出了镇政府的大门。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主动跟他打招呼,他很高兴也很满足,这当农民跟当副镇长真是不一样,在一声声“汪镇长”的称呼声中,他很满足。跟那些平时都不太理你的人握手就是有一种优越感,更是有—种居髙临下的感觉……
大笔一挥,不管你是书记还是镇长,就得掏腰包把自个儿吃了的饭款还上。你们是人,我汪鸡换也是人,凭什么你们就能嘴上抹白灰——白吃?我的乖乖,怪吓人的,一个月就吃掉了三千多元,我没吃上,你们也别想占这个便宜,怎么吃进去的怎么给我吐出来,这叫老母猪吃胎孢子——自吃自。他不禁为自己今天的举动而感到骄傲……
“哟!是汪镇长呀,吃了没?”问话人是镇中心小学的几位老师,正在学校门口聊天。
“噢,是朱老师和程老师,你们好。我吃完饭没有事儿干,出来浪一浪,压压马路。”汪鸡换说。
从师范学校毕业分来的女老师姓程,她说:“汪镇长,别浪了,进来坐一会儿吧,也体察一下我们穷教师的生活。”
朱老师是一位有八年教龄的老民办教师了,他说:“就是嘛,汪镇长,天黑了,进去喧一喧吧。”
“能行。”汪鸡换说着,随几个老师走进了校门,出现在眼前的是破破烂烂的教室。墙上裂开了口子,墙皮一块块地掉了下来,窗户上没有玻璃,是用黑白相间的塑料布蒙着的。鸡换随口说道:“这教室这么破烂呀,也该修一下了。”
“我的好镇长哩,”朱老师说,“工资没有发都快一年了,还修教室哩。”鸡换吃惊地站住了:“快一年的工资没有发?”朱老师认真地说:“干就么!”程老师说:“我们学校四十一位老师,二十位公办教师的基本工资发了,但其他的医药费、班主任费已经十个月未发了。我们凭几个基本工资还勉勉强强能吃上饭,可苦了朱老师他们这些民办老师了,十个月的工资连一分也没有发。”
“那你们怎么过日子,吃啥?”鸡换问。
朱老师说:“吃的在家里背,没钱就不花了呗。”
程老师说:“二十一位民办老师每月每人是七十五块,十个月共是一万五千多块,加上我们公办的两万块,欠我们的工资快四万块了!”
“四万块?”鸡换走着说,“四万可不是个小数字。你们给镇上说过吗?”
“嘴皮子都磨破了,人家说没有钱。”另一个老师愤愤不平地说。
“朱老师,”鸡换说,“你快点去镇政府,悄悄儿把李会计给我喊来。别说是啥事情,也别让别人知道。”朱老师应声去了。鸡换和几位老师穿过破烂的倒在地上的篮球架,来到了低矮的教师宿舍门前,墙皮也掉得花花搭搭的。和破烂教室不同的是这里的窗玻璃擦得亮晶晶的,给人一种清新之感。
程老师的宿舍里除床上铺的是新的外,床架、桌椅都是旧的,椅子的一条腿还是用铁丝绑着的。鸡换说:“没想到学校这么穷。”程老师说:“照这样下去,谁也没心思在这教书了。”正说着李会计来了,汪鸡换支走了老师们,关上门问李会计:“镇上还有没有可动用的钱?”李会计问:“多少。”他说:“四万块。”
李会计说:“除了于代镇长留下的三万块钱,那是办电子公司的钱,再一分钱也没有了。”汪鸡换说:“我要动这三万块。”李会计说:“你要给老师们发工资?”他点了点头。李会计说:“你还是别动的好,你还未转正,人家想拨拉你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不管他!”鸡换说,“大不了我不当这个副镇长,还回去养我的羊去。”
李会计说:“那你就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