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浩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中外合资新城毛纺织公司总经理这顶烫手的帽子。他说:“冲着你黄局长既是我的上级,又是我的好朋友这一点,这个烂摊子我干定了,还是你给市长的那句话,肝脑涂地,一年内让新纺公司活起来,让工人回来上班。”迟浩上任的第一天,就领着办公室、生产科、总务科、财务科的几名科长在厂区里转了足足一天。
厂区当时的设计确实没少花功夫,但现存雄伟的大门上的“新城毛纺织公司”的铜字却只剩下“城”和“公司”三个字了。办公室姚玉丰主任说:“我马上布置重新换牌子。”迟浩认真看了一眼细高个、三十多岁的姚主任,马上想起了毛纺织公司的女总工杨帆来。她曾经说过办公室这位姚主任很勤快,工作很踏实,此人可用,就顺口问道:“李副总和杨工哪去了?”
姚主任满脸堆笑着说:“迟总经理,李总听说你要来就病了,现在在家休息呢。杨工给姑娘化验肝功去了,她女儿要上幼儿园了。”
“迟总经理”,迟浩脑中闪出了这四个字时,他知道自己不是迟厂长,而是迟总了,今后一段时间内要和未见面的李总,还有杨工、姚主任他们共事了,心中一阵暗喜。
他和杨帆是1991年夏天认识的。分手后,几年没有见过面,直到他来到新城市后,才又相逢了。杨帆是他最信赖的异性朋友,这些,毛纺织公司的上上下下都不知道。
他想,她肯定是自己搞好新纺的好帮手。至于这个李副总嘛,那天晚上在郊外沙滩上杨帆告诉过他,这人五十多岁了,筹建毛纺公司到如今,一直是主管财务和基建的副总,两个儿子的住房全是包工队送的全市最豪华的房子,可自己却住的是市上分配的二室一厅的老房,沙发开洞了也不换,电视机还是十年前的那台十四英寸东芝。
此人没有什么工作能力,可市上居然有领导提出让他担任新纺总经理。经过一番马拉松式的研究、再研究,最终在市政府常委会上没有通过,总经理虽然没当上,可还是由副处级升为正处级了。也就是说,这位李副总和迟总的级别是一样的。
杨帆告诉他这一切后,强调说,这家伙上头肯定有人,而且这些年来捞了不少钱。也有人告过状,可就是没有人来査。
“迟总。”姚主任这么一叫,迟浩才回过神来。姚主任介绍说:“这石雕是请咱们省里著名雕塑家创作的。”
迟浩发现,公司办公楼前是个荒芜了的花园,虽然刚刚进人初秋,可因为没有人浇水、除草,杂草和花秆黄黄的,没有一丁点儿绿意。花池中间是一座石雕,两名少女手托太阳静静地注视着前方。
迟浩想起杨帆说过这座“新纺的明天”的石雕,花了十五万多元呢!
迟总叹息了一声,和姚主任他们绕过办公大楼朝东走去,甬道、幼儿园、医疗所、图书室……这些都是企业的规划设计者们按正规企业的要求按部就班地设计修建的,可惜这些二层三层不等的楼房均已面目全非了,而且门前杂草丛生。
五层职工单身楼更是惨不忍睹,一、二层的窗玻璃几乎没有了,三、四楼一半的窗户也是用纸板、三合板之类的东西挡风遮雨。走廊处由于水管泄漏,三、四层有四分之一的墙面让水渗得不成样子。
迟总发现一个窗户外面挂着红裤头,意识到这楼里还住着人。他摆手止住了姚主任不住声的介绍,走上了单身楼,那门虚掩着,迟总推开门后,只见一男一女正在床上滚着。
“这像什么话?”姚主任训斥说,“小王呀小王,你也该注意一下影响嘛。”迟总马上退出了房间。这个时候,他想起了杨帆,想起了与杨帆认识的那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