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吗?我们订婚后的第三年,……那个人的到来,给我们平静的生活里投进了一颗炸惮……
他怎么能忘记这些事情呢?订婚以后,他身上穿的、脚上蹬的……哪个地方没她的针线。所不同的是,这三年来她没有到他家里来过。这也难怪,在西北农村里,有哪个姑娘在结婚前到婆家去过呢?她,是一个很自重的人,对于这些人情风俗,岂能无动于衷?
现在,她要看的书以及要她改、抄的稿子都是他亲自去送。和订婚前正好相反,他写的每一章稿子,她都认真地加工修改,对字、词、句,甚至情节,她都提出了具体的修改意见。
……就这样,奋斗了三年零六个月,《我的家庭》终于脱稿了。
他从寄出稿子后的那一天起,心中萌发了一种从来也没有过的念头:能握一下或者摸一下她那双白皙而又带茧的手那该有多好啊!可是,任凭他想象多么丰富,到她跟前时,他却胆怯了。……
一天早上,家里就他和她两人。她和往常一样打开了箱子,取出一对绣有“赠送留念”四字的鞋垫子。就在她给他的当儿,他一下子抓住了她的右手。她吃惊地看了他一眼,那眼光像是在审视陌生人一样。篓时,她的面颊上飞起了两朵红云。接着,就像有一股电流一样的东西,传遍了他们的全身。他们都觉得对方的手就像一块火炭。一会儿,她刷地从他手里抽回了那只纤细而又结实的手。
这时,母亲进来了。他们不敢正眼看母亲,觉得干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等妈妈离开,她扛起铁锨像小偷一样顺着墙角溜走了,他也慌慌张张告辞了岳母逃走了。
中午收工前,她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八支河沿。她知道,她的刘斌弟弟就是从那条河上来去的。可以断定,他肯定走了。可她仍然朝那条路上看,希望他突然出现在那条路上。她知道他刚走,难道会这么快再返回来吗?
“但愿他还没有走。”收工的路上,她这样想着,步人小院时,屋子里像是有他的声音,停下脚步一听,反倒听出了一段故事。
“……至于兰花的户口问题,你是知道的,孩子的二舅在铁路局派出所里。这事是没有问题的。”一个陌生人的声音。
“兰花那孩子性子很犟。她会不会答应这门亲事呢?”她父亲的声音。
“嗳!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谁还不想过几天舒坦日子?”她听出来了,这是她在铁路上工作的干爹的声
音。
父亲问:“兰花如果去了是什么工种?”
千爹答:“站务员。”
父亲又问冬生在干什么?”
千爹又答:“冬生暂时是扳道员。等他和兰花完婚后,再设法调他到分局去。”
哬!冬生不就是千爹那个大儿子吗?自己还和他是同学呢!要我和他完婚?岂有此理!
“应该让她过几天舒坦日子了。这几年,兰花也确实不易啊!可是刘家小伙子要是不答应怎么办?……订婚已经三年了……穿的吗?他哥嫂不管他,钱?也没有。”
“跟这样的人有啥出息?门不当,户不对!”
她越听越气,“哐!”扔下铁锨,拐进了厨房。
此后的每一天,父亲都劝她退婚,他是为了女儿好,可是他那里知道女儿的心呵!劝说一次,就生一肚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