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可以说是一不留神,也可以说是命中注定,沈慕卿就这样被赵志昶给忽悠来了这个偏远小城。在那个破旧的孤儿院,一座吞噬生命的灰色坟墓,遇到了满身是血,脸上还带着伤的林琛。
但是,放在现在,沈慕卿25岁的今天,从台北老宅门口出去挂上安全带,赶往公司见他哥的路上,沈慕卿是无比后悔五年前陪赵志昶去干这种看起来既任性又糊涂的举动。但是,他实在也不可能想到自己当年从那孤儿院接出来的小狼崽子居然看上自己了。沈慕卿坐在他哥办公室的椅子上,惆怅的点了一支烟,任凭他再怎么想,把过往五年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都拿出来给捋一遍,也不明白当初父慈子孝的美望怎么居然把这小狼崽子给养变了心。
沈慕卿这个人也不算是谦和,但是非常好说话,就算明知道隔壁卖菜的大妈或者遇到的司机故意坑他也不在乎。但是,某些方面又一向自视甚高,甚至可以说到达了不要脸的程度,尤其是对于他的脸。所以,在一根烟抽完依旧想不明白缘由后,沈慕卿不由怀疑起是不是因为自己过分好看的缘故,才给这个在他看来还在青春期的孩子带来了错误引导。
“好像这样想还真的没问题,天天和我这么好看的人在一起确实很有可能把眼光提得太高。这样一来,岂不是更容易看不上身边的人。看样子,我最好还是不要这么早回去,晾凉那死小子吧!”
“不是,你又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了?我去,这这么这么大一股烟味。沈慕卿,你什么时候有吸烟这个破毛病了!你哥,我天天一个人在这公司忙里忙外,跑这跑那,都不用抽烟。你一个在外面浪这么长时间,游山玩水还需要用抽烟来解愁。你有个屁的愁可解,我看你沈慕卿就是闲的无聊,闲的发慌,给你找点事干你保证就没这问题了。”沈皓天一边打开窗户,一边吐槽沈慕卿,尤其是在听沈慕卿说自己愁的抽起烟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简直是想扇他的心情都有了。
好不容易烟味散了,沈皓天揉了揉紧皱的眉头,再一看手表,暗道不好,时间快到了。于是,也懒得再跟沈慕卿纠结这种小事了。“算了,不跟你说这些废话了。赶紧的去换件衣服,现在跟我去一趟香港。”
“香港,什么鬼?为什么要去那里,不会真是老太太不行了吧!那你打电话的时候,直接让我飞去香港不就行了吗?还非要让我跑台北一趟,浪费车票钱。你不知道最近物价上涨,白菜都不好买了,钱可是要花在刀口上的。”沈慕卿戏谑笑道。
说完,自然而然也不管他亲哥被气成了什么样子,就自顾自的出了门。
沈皓天看着他那架势就猜到发生了什么,自己先前算计几周打的小算盘是又落空了。不仅如此,估计这沈慕卿回老宅的时候还可能跟沈父吵了一架。一想到这,沈皓天刚被抚平的眉头不由自主的又皱了起来。“难啊,是真难。亏我之前还辛辛苦苦的特地跑到老美给老头子找东西哄他开心,指望着给两人弄个台阶下。现在一看,纯粹就是闲劲抽的,白费力气。”沈皓天腹诽道,被气得狠狠地踹了椅子一脚,两手一摊,却最后也是无可奈何,一把抓过了搭在椅子上的外套任命的出了门。
“对了,老太太什么时候开始不行的?怎么都直接到了要去香港的地步了。我记得前几年回来的时候,那身子骨看起来还算是硬朗啊,走起路来还能带风,看那样子也应该是能够再折腾个几年也不成问题的啊。”
沈皓天原本在那好好的开车,也是被他气笑了。正巧遇上了十字路口的红灯亮起,利落的把手套给脱了,没看沈慕卿一眼,却直接把手套甩到了坐在后座位的沈慕卿脸上。
“我去你特么的,沈皓天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没看到我正抽着烟呢,你在发什么神经?怎么还乱扔东西啊!”沈慕卿说完,再仔细一看那手套居然还是棉麻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按奈住了心底的不快。“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呗,好歹咱两也算是亲兄弟,至于还搞这种花花肠子吗?重点是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人了!”
“不错,有进步,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还能从你沈慕卿嘴里说出来咱两亲兄弟这三个字啊。不过,你沈慕卿怎么好意思质疑别人幼稚?我把你从上到下,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给打量一遍,也没发现你沈慕卿像个25岁的人。你怎么好意思提什么前几年回来的时候,要不要我提醒一下你,你离家出走是五年前的事,上一次回来也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沈皓天说到这,本该乘胜追击,最好直接气势汹汹的把沈慕卿给骂一遍。可是,却主动软了语气,“有什么大仇大怨不满的,都这么多年了,也该过去了。就像你说的,我们终归是一家人。况且,我也没看出来你这几年在外面过得多么开心啊。”
沈慕卿伸了个懒腰,“泻药,我又没说我们不是一家人。要知道,这可是刻在血统里的东西,想改变也改变不了,我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可这一家人的情分有和没有,没有任何区别。放在秤杆上算的话,还不如让我拿回来的钱去买白菜。”
“沈慕卿,你能不能给我注意点,你看看你怎么说话呢?”
“好了,好了。别好奇我是怎么说话的了,我就是用嘴说话的,不要大惊小怪。绿灯亮了,咱们该走了。要不然,一会后面人就该过来按喇叭骂你了。虽然,很多年没回过台北了,但可不觉得他们那暴脾气会改。”沈慕卿说完,灭了手中的烟,拎出了随身带着的包,打开了电脑,显然不打算继续搭理沈皓天了。
五年,四年。
其实沈慕卿最初还真的没有戏谑沈皓天的意思,半点那个想法也没有,他是真的随口一说,他没想到居然过去了这么久,完全没有这个时间概念。毕竟,老家宅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窒息,那位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厌恶。直到此时此刻,几个小时的长途跋涉后,站到了这老太太的病床前,沈慕卿才真真切切,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真的过去了很长时间,长到曾经想尽办法刁难他母亲的沈家的老祖宗也要走他母亲的后路,长到他从西藏脚下拾来的狼崽子也长大成人了。
“看样子,我这几年过得也不算太过糟糕,沈皓天还是说错了。”沈慕卿出了病房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一边不耐烦的抽烟,一边笑道。
“你到底怎么搞得,怎么还烟不离手了?这都第几根了,如果有病趁早说,左转就可以去看,都不用你花买白菜的钱做路费了。”沈皓天好不容易摆脱那病房里纠缠闹腾的一大家子,却一推门就看到了沈慕卿手上已经快燃尽的烟了。
“怎么回事,什么买白菜的钱?谁还缺买白菜的钱了,是不是沈慕卿你又出什么幺蛾子了。你看看你这小子,一天天什么样,搞得别人都欠你似的。”
“你这话说的不对,我可惜的是花钱过来看这老太太。我自己有病的话,不劳你们费心,一定会去找最贵的医生好好看的。”沈慕卿转头看向跟在沈皓天身后出来的那人,未到中年,却头顶锃亮,顶着个大肚子。他在脑海里想了半天,也记不清是哪一路亲戚了。不过,果然还都是一样的讨厌。
“你这臭小子在说什么胡话,你看看你几年没回来了,你给我搞清楚你是沈家的人,姓的是沈,名字也是被写进沈家祠堂的。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还像什么话啊!”
沈慕卿许久没碰见这么理直气壮不要脸的沈家人了,倒也不生气,微微一笑,跟看猴子演戏一样抱臂在那。
那男人疑道:“你这臭小子什么意思,在笑啥?”
“我笑你不要脸啊,我好久没见到像你这么无耻的人了,不得多给你点表演的机会,我真的十分担心这就是最后一次了。万一,你哪次出门一不留意被自己给骚死,这得多可惜。”
“沈慕卿,你简直胡闹!”
“哈哈哈哈,这真的太有意思了,你说说我怎么胡闹了。”沈慕卿走到他跟前,看着站在不远处一脸痛心的沈皓天和逐渐拥挤起来的走廊,笑着说道,“你说的没错,我是沈家的人,就算我再不愿意承认,多么不想接受,我血统依旧是沈家的血统,姓氏依旧是沈家的姓氏,名字也依旧被写进沈家的族谱了。可是,更重要的问题来了,你们沈家又是真的沈家吗?既然不是,又有什么脸,有什么资格,又怎么好意思在这里叫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