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昶只觉得满脑子浆糊似的,跟着沈慕卿回到了车上,依旧没搞明白先前他们那一番是什么意思,再转头一看,沈慕卿已经做好了闭目养神的准备,心有不满,直接捶了他一遭。
“不是,沈慕卿你别现在就给我装死了,你还没给我说清楚那车上那两个孩子是什么一回事,尤其是那个叫林琛的,我怎么感觉你们似乎认识。还有,这现在也该可以说了吧,火灾到底是什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种事,那家孤儿院到底怎么了,你现在也得说说了吧!”
沈慕卿叹了一口气,一旁的赵志昶却又是一副问不出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更让他头疼,心烦。车队现在已经离开了西藏,但是看向窗外,依旧随处可见牛羊,帐篷,牧民,与他们来的时候别无二致,似乎从来没有变过,依旧那么安详美好,惹人向往。
可是,终究都是一场空,或者说都是假的。
回首所望皆所空,终究意难平。这是沈慕卿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里的台词,俗套老旧的青春片,最后女主角在电影落幕的时候透过慢慢驶离,慢慢远去的火车的窗口会看故乡,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沈慕卿当时看得那是昏昏欲睡,本来就是为了完成任务,不知道老师脑子犯了什么抽,突然给他们放了这个,但是说道最后这一句话的时候沈慕卿倒是突然之间离奇的竟然被从瞌睡中惊醒了。
那个时候的沈慕卿已经跟沈家的关系闹得足够僵了,对待过往,那些年乱七八糟的往事,沈家的恩恩怨怨,沈慕卿厌恶至极,不想提,不愿提,已经恨不得自己从未跟这里有任何牵扯。因此,那一刻的震惊之后,沈慕卿更多的是诧异,或者说还有点不解。
早就是个恨不得从头来过,恨不得那些过往,那些旧事从未有过的人了,他并不明白为什么这句话会让自己反应这么大。甚至,曾经以为,只是莫名其妙的一件小事,也在之后的确很快被沈慕卿给抛掷脑后了,直到今天。
直到现在,这趟西藏转山的朝圣之旅完成后,沈慕卿侧身转头看向另一辆车,车窗关的严严实实,又紧又密,只能,只可以隐隐约约看到那两个孩子的影子。但是,也的确因此明白了,也算是搞清楚了,包括那个戴着黑框眼镜莫名其妙,行踪诡异的男人的用意,也都算是在这里搞清楚了。
那些年的旧事,那些年的过往,不愿提及,希望逃避,可是就跟自己身上的血液一样,根本没有办法,那是无法抽离,无法远离的。甚至,这些事情的出现,还在告诉自己可能比他原先想得更麻烦。
林琛,邵凡,赵志昶,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陌生男人,包括他自己,这一趟朝圣之旅可能更多的还是被人算计了,而且还是每一步,每一个地方都被算计好了,就等着他们往下面跳。
赵志昶在旁边等了半天,依旧不见沈慕卿回应,转了个头,打算继续询问,谁知道这个时候突然手机响了。一开始也有些莫名其妙,还在好奇是谁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打电话,等到从包里翻出手机,打开屏幕一看,赵志昶惊得嘴巴都差点合不拢。
一不留神,没拿稳,甚至手机都给他扔到地上去了。沈慕卿刚从那些旧事中回过神来,就听到了车前面赵志昶那边的动静,微微皱了眉头,“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这么激动?”
赵志昶抿了抿嘴,还有些犹豫,不太确定自己要不要把手机交给沈慕卿,但是想及这一路上发生的这些稀奇古怪的乱七八糟的事情,赵志昶心里的直觉告诉他,虽然看起来不太靠谱,但是还是交给沈慕卿为好,或者至少跟他说一声也行,也将就。
“那个,你?”
“你,你什么你啊,说话别吞吞吐吐的行不行,至于吗?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吗?支支吾吾干什么,有什么意思,有事直说,有问题直接问,我会不会回你,跟你解释虽然不一定,但是你至少得问我一下,好不好?”
那一番话,话音刚落,赵志昶就一脸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极其嫌弃,感觉自己实在是闲得发慌,居然还在为这种人的事情来揪心,而且这,自己在这里想了半天,沈慕卿却搞得跟自己多管闲事似的,想到这,赵志昶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
俗话说得好,人要有信仰,更要有实用主义的信仰,要相信马克思,不能迷信。毕竟,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该蹬腿时就要蹬腿,你也拦不住。但是,这些基本上都是屁话。沈慕卿看到车撞过来的时候,把大罗神仙都求了一遍。
嘴皮子利索有时候也不一定有用,你还得了解。
午后刚下过一场大雨,地是湿漉漉的,凉快的很。沈慕卿睡醒后,申了个懒腰,靠在门旁,雨气扑面而来,院子里的葡萄藤经此一役也落了不少叶。沈慕卿搁心里盘算,也不知道林琛现在到哪了,自己还要不要去接他。
眼镜男从脸上的表情能够看出来是既惊恐又费解,杨逸宇估计他的认知是出了点偏差,但也懒得解释。
两个人的感情如果过分炽热和赤裸裸,是不是不太好?
沈慕卿靠在沙发上,看着林琛收拾东西,半天一声不吭,却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也许还是闹哄哄的好,现在这样子,实在是太冷清了。”
林琛本就隔的不远,那一瞬间,却疑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一恍神,竟然把手里的碗滑出去了。
沈慕卿惊讶的挑了挑眉,走上前,把手里的暖宝宝递给了他,“你小子,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你看看就算把窗帘拉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你这手还是跟冰箱里的猪蹄一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在家虐待小花呢?”
林琛一回头才发现是许诺,双手撑在桌上,脸上神采奕奕。这教室乱哄哄的,背景乐嘈杂的厉害,许诺往前压低了身子,又重复了一遍:“你不高兴吗?你成绩这么好?一定可以拿到自主招生的名额啊!
你不知道,我一见到她,心脏就在胸膛里跳个不停,感觉整个人都喘不过来气了。沈慕卿笑道,“你怎么就确定这不是迟来的高原反应呢?”赵志昶瞪了他一眼,一拳砸在沈慕卿身上:“因为还有害怕?想碰不敢碰的怕。”
林琛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只能分辨出一片白。那场爆炸太大,林琛有所预料,这必然不是因为天太黑的缘故。他摸着床脚挣扎的坐了起来,却被人按住了肩膀,“坐回去!回血了!”
沈慕卿那是一贯的性情温和,除了那年在沈家大宅里闹了那一场,其余十多年林琛从来没有见到他发过脾气。万事和气待人,眉眼里从来挑不出一点不耐烦。眼睛弯弯,笑起来也是异常勾人,总让人想把他拥在怀里。不过,此刻!即使林琛看不见,光听语气也知道沈慕卿脸色不好。林琛试探性的抓了一下沈慕卿的手心。
等到林琛回过神时,才现他和沈慕卿之间的距离近的太过分了,几乎是贴着鼻尖,他异常清晰的能闻到沈慕卿身上的酒味。林琛一抬手,想推开他,却不知道是因为喝醉的人力气太大,还是自己潜意识里实际上是却之不恭。总之,纹丝不动。
平心而论,你这黑锅背得是一点也不冤。
你喜欢的是春夏秋冬,一年四季的西安城还是那个沈慕卿啊?
比起这种苍凉压抑下着大雨,刮着大风的破天气,他更喜欢西安城,更喜欢它傍晚的霞光。
雨气重,水汽大,一片氤氲。树下搁着个椅子。黄昏小雨,最是惬意。
浓浓的中药味。小罐子煎药。罐子咕咚冒着热气,隔着毛巾,握住手柄,把药渣给澄了个干净,在风中散了热气。只是过苦,脸皱成一团。
闷闷不乐地托着下巴。老神在在。锤了一下他的肩膀。西安夏季午后天气一向闷热潮湿,沈慕卿也是越过越娇气,不愿意出门了。
沈慕卿那年被困在西藏的大雪里,糟糕的藏语勉强的能让他和当地牧民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然而,眼看着情况愈演愈烈,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纵使他们再热情好客,沈慕卿也不好再去。他靠在喇嘛庙的门上,看着大雪满天飞,想起来在葡萄藤下的林琛。
沈慕卿气得把碗一撂,撸起袖子,问道:“有事说事,怎么了,到底想干什么?”林琛扭头盯着他看了一眼,还眨巴了一下,直接给沈慕卿整没脾气了。一下子自己呆在那里有些犹豫,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语调平的很,跟问你中午吃什么看起来没什么两样,但是听着却觉得有点瘆得慌。他一听就慌了神。抓住手腕,拉着他就往外走。拍桌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