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娃娃看着壮实,卖到溯方海岛去,等下把腿打折了免得他逃走,那帮白皮佬又来找咱们要人。”
巫木玄抱着肩膀坐在厢房的椅子上,听着这群人对自己评头论足,思考发落的方式。破败的小渔村难以维持生计,买卖人口的勾当都做起来了。
“那女娃娃……”打头的汉子摸着下巴淫邪地笑了起来,“等咱们爽够了,就送到青楼里哈哈哈……”
大海被簇拥在人群中,显得有些微缩。
床上的巫木玄是他用一截枯枝变化所得,毫无痛感,一个壮硕的男人举起手中的铁锤毫不留情地对着人偶的小腿砸下。
鲜血四溢,白色的骨渣都漏了出来。巫木玄被惊得一挑眉,他诚然未曾料到,这村子里的人竟然凶恶到如此地步。
比他受惊吓更大的是这家的主人,海哥。
他并不像其他的汉子一样做这些事得心应手,尽管白日教训秀娘时他说的话不留情分,可是真的亲眼见到了这番景象,还是令他惊恐不已。
巫木玄变化的残破人偶同他的儿子躺在一处,软绵绵的人偶被壮汉们拖下了炕,与巫木玄的真身擦肩而过。
当中一个人嗤笑着:“这样都不醒,也不知道是不是好命。”
“嗨,一睁眼睛就到地方了,也省得再咱们这担惊受怕的。”这一群屠夫手拿着杀人的凶器却假惺惺披上了人皮,好似自己多么慈悲,替巫木玄考虑着,“什么姐弟两个,要我说啊这就是对小情侣,京城的公子小姐就喜欢玩这个。”
“有钱人不躲在京城里好好享福偏要出门找个刺激,那可就不能怪咱们兄弟心狠了。”
一群人哄堂大笑,巫木玄侧过身让这些人出去,很显然,收拾了“自己”,他们的喜爱个目标就是染烟。
巫木玄腰间一条乌黑的软铁腰封,是他的贴身佩剑所化,此刻他已经默默按住了剑柄,只等这一群人离开厢房,免得血溅在那孩子身上。
自然,也不能让他们靠近染烟的闺阁半分。
海哥落在最后,高壮的身子卑微地弯折,他拽着一个年逾花甲老者的手臂,低声哀求:“村长,咱们不做那糟践人的事,就把那小姑娘卖了算了,又何必——”
“常海啊,”村长唤起对方的大名,声音是一把公鸭嗓,嘶哑难听至极,“你可不能自己吃了大鱼大肉,咱们连口汤都不能喝啊。”
老村长用干瘦的手轻而易举推开了常海拽着他的手臂,轻蔑地讥讽:“当初你配上全部的家当把那大小姐留在自己家了,你看她如今跟你一条心么?你要是不看紧了,等将来有了机会她还是要告官抓你!”
“端你有了漂亮媳妇自己满足,村里没见过女人的汉子还多着呢!你把你家的让给人家么!”
老村长威逼恐吓,身高八尺多的常海被他训斥的腰身寸寸低下去,再没了话。
喧闹嚣张的人群靠近了染烟的房间,人影攒动如同鬼魅夜行,人心往往比鬼神更难测,更可怕。
巫木玄沉默地想着。
白天阿秀不是要赶他们走,是叫他们逃。
她原也应是官宦人家的千金,不知为何沦落至此,被常海买下困在家中或许已经是极好的归宿。看这些村民熟练的手段,可想这些许年来,有多少女子身陷魔窟求死不得。
巫木玄抽剑而出,软似绸缎的剑身在一瞬化作无坚不摧的离奇,白芒如练,在黑夜中炸开一道闪电。
一脚迈出厢房大门的村长双眼圆睁。
而下一秒他便看见了自己的无头身子,断颈血涌如泉,尸身颤颤,喟然倒地。他甚至没有感受到一丝疼痛,头颅还保持着清醒的意识。
——意识到,自己死了。
巫木玄显露真身,从浑身僵直的常海身边走过,那常海见到了毕生难忘的恐怖景象,身子紧紧贴在墙壁上,牙关战战双膝酸软。
然而巫木玄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他走出房门,将老村长被斩落地的头颅一脚踢开,碌碌滚到那群色欲蒙心的男人脚下。早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浓重的血腥熏得胆小之人已然作呕。
巫木玄的脸渐渐出现在眼前,他一步一步走来,如同索命的厉鬼。
老村长死不瞑目的头滚动在地,惨白的面容诉说着生前的恐惧。方才还气势汹汹得意无比的人群此刻落针可闻,渔村海风呼啸,沙地的缝隙洇满鲜血。
“鬼啊——”
不知是谁喊了第一声,尖叫声此起彼伏,拖着人偶的那个汉子猛地一甩手才发现手上捉着的不过是一截干枯的树枝。枝桠从中弯折,他一甩,下面半段就毫无征兆掉落了。
人群四散奔逃,周遭却仿佛铸起肉眼难见的囚笼,任由他们嘶嚎哭喊,用铁锤钢刀击打那看不见的硬枪,面前的屏障还是丝毫不动。
“鬼打墙,这是鬼打墙!”
慌乱的人群里有人大喊。
巫木玄只是站在原地,目光无喜无怒,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佩剑。剑刃上沾染了那老贼的血,正沿着锋端一滴一滴坠落。
索命的厉鬼毫无动作,却最为可怕。
人群中有人丢弃了凶器跪在地上不住地对着巫木玄磕头求饶,也有人哭喊着忏悔,更有些穷凶极恶者。
恶向胆边生。
“大家别怕!”那人喊着。巫木玄记得此人,是这乱糟糟的一群人中他难得有印象记住了面容的一个——方才淫笑着,要将染烟卖去青楼的那个。
“别怕他!他根本就不是鬼!”那人喊着,“他用了障眼法用根棍子骗过咱们,现在又拿鬼打墙来吓唬人,兄弟们,咱们人多就是鬼也怕这么多人的阳气!”
“对啊!”有人附和着,“他根本没死,他不是鬼!”
“装神弄鬼的吓唬人!”
“砍死他!”领头的那个又叫嚣起来,“砍死他卖了女孩,给村长报仇!”
裹挟在群体行动中的人往往没有自己的思考,只会跟着大部分人的行为去动作。方才已经跪地求饶的人们再一次拿起了武器,他们害怕,甚至尿了裤子双腿都打着摆子不听使唤。
却还是提着刀,壮胆一般吼着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