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匹我没让。
而是扯着一角又将东西抢回来:“宋将军的心腹?我看,不过是宋铃之的一条狗。”
她气得吹胡子瞪眼,眉毛眼睛全歪了。
“你——”
我转身就走,她尖叫一声,忙追上我。
我走得越快,她跟得越紧,还一直在我身后咋呼:“你这贱人,你等着!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我故意引她入了无人的小巷。
毕竟,总得给宋铃之找来的人,一点下手的机会不是。
7
三四个流氓扑出来时,我停下步伐,任凌微微攥住我。
但下一秒,她又被一股大力扯开。
她几乎是瞬间瞪大了惊恐的双眸:“你们要干什么!你们知不知道我哥是什么人!救命啊!”
“我会告诉宋将军的,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其中一个吊梢眼的男人只是挑眉一笑:“宋将军?”
“我们就是宋将军喊来的啊。”
看,宋铃之是个多自信的姑娘。
她连找人来侮我清白,都不屑伪装。
多么明晃晃的想害我呀。
也是她有这个自信,就算秦余翀知道了,也“不舍得”拿她怎么样。
但秦余翀“不舍得”,凌微微她哥呢?
我一脚蹬在那想压住我的男人的胯下二两肉上,他疼得发出一声惨叫,眼珠子都快凸出来。
所有人都扑过来抓我,只可惜,我拳脚功夫可能比宋铃之也差不了太多。
于是我顺利地逃走了。
但我并未彻底离开。
凌微微最开始是惨叫,最后嗓子都叫得沙哑,只剩下无尽绝望的哀求。
那混乱腌臜的一幕我并未欣赏太久。
因为,宋铃之领着一大群人找了过来。
8
从巷口看来,那被流氓压在身下欺辱的女子只有露在外面白花花的娇嫩皮肤。
看不清楚脸。
所以宋铃之一来便开始做戏。
“幺叔,近日战乱,本就容易出事,我这未来幺婶还到处乱跑。”
“要不是方才有人经过发现,忙不迭来告官府,恐怕幺婶今日是在劫难逃。”
“只是眼下她却被那些个流氓给……”
她泫然泪泣:“她如今已不是清白人家的姑娘,怎好再嫁入秦府?”
凌微微的哥哥凌篆漫不经心,一剑挑了那流氓的脖子。
滚烫的血液贱出来,飚了凌微微满脸。
“哥!”
凌微微涣散的瞳孔陡然聚焦,她裸着身体跳了起来,扑入凌篆的怀里。
“哥,救我,哥,救我!他们不仅侮我身子,还要杀了我!”
凌篆浑身一僵,脸色倏然刷白:“微微,怎么是你?”
宋铃之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凌微微?”
“王姝年呢?”
她有些慌神,但表现得不算明显。
直到宋铃之“哇”地一声大哭,然后冲上前狠狠给了宋铃之一个巴掌。
“是你!”
“是你这个贱人!”
“那几个流氓都说了,是你找来人要强了王姝年,只是被那王姝年跑了!”
“他们见得不到手,便将我给……”
凌微微癫狂的扑过去想要撕咬宋铃之,却被宋铃之突然挥出的鞭子一下扇倒在地。
“你这贱蹄子,混说些什么!”
宋铃之才不管这是不是凌篆的亲生妹妹呢。
她只担心这些话被她幺叔听去了,产生“误会”。
心腹的妹妹算什么?能有她自己重要?
宋铃之一脚踩在凌微微的手背上,狠狠碾压:“闭上你的嘴!”
眼神也冷漠地扫过凌篆,一鞭子下去,打在凌篆身侧的红墙上。
“管好你妹妹!”
言下之意,是别来毁我的事儿。
她转身向秦余翀解释:“估摸着是那来报信儿的人看错了人。”
“没看错。”
我两只手分别拖着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的流氓从转角出走出来。
9
两人被我扔到了宋铃之的面前。
宋铃之神色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
我冷笑:“小女不才,会点拳脚功夫。只可惜没能护住凌小姐。”
我看向凌篆:“凌公子,这二位说不说得出实话,就看您用刑的——”
可我话音未落,宋铃之便挥出了毫不留情的一剑。
两人当场被抹了喉。
“如此宵小之辈,不可留!”
“哎呀。”我叹道,“本来还想让凌公子亲自审问一下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呢。”
凌篆捏剑的手,已经紧得暴起青筋。
他看向宋铃之的眼神,更是无比幽深。
“既然幺婶无碍,便先跟我们回去吧。”宋铃之几乎是咬着牙同我说出这句话,“幺叔,你觉得呢?”
“嗯。”秦余翀扫过我,眼神中闪烁着淡淡的不认同。
10
没两日,凌微微便寻了短见。
据说那一日她没了清白的事被太多人看到,夫家不肯要她,退了婚。
她本怀了未婚夫的孩子,也在那回小产。
一时间承受不住打击,便用一段白绫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为这事儿,凌篆提出要辞官归乡,宋铃之在将军府发了极大的脾气。
最终将凌篆扫地出门不说,还将他骂得猪狗不如。
那一夜,凌府着了火。
熊熊燃烧的烈火将凌府从上到下烧了个干干净净,凌篆也成了一具黑黢黢的尸骨。
偏偏,坊间开始传出流言。
说凌篆知道的太多,宋铃之不愿让她荣归故里。
便杀了他。
11
桌上的东西全被宋铃之扫到地上。
瓷瓶碎了一地。
她的婢女们,便跪在这一地的瓷片上,膝盖被划出一道又一道血痕。
血流得遍地都是。
“王姝年!”她的声音阴森又诡异,“都怪王姝年这贱女人!”
偏偏,在她最不顺的时候,我穿着一身亮眼的浅青色,提着一篮子的伴手礼加喜帖出现了。
笑意盈盈,像一阵风儿似地飘进她的将军府。
喜帖奉上,眉眼带笑:“铃之侄女,今儿你幺叔没空,吩咐我专程过来给你送喜帖。”
“婚宴就定在三日后。”
她却连个笑模样都扯不出来。
接过喜帖,干脆利落的将它撕了个粉碎。
“王姝年,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对吧?”
她用恐怖地眼神凝视我,像是在看一具将死的尸体。
“想和秦余翀成亲,也不看看自己够不够资格!”
她伸出手,直截了当的掐在我的脖子上:“今天,本将军就让你走不出将军府的大门!”
她太用力,用力到青筋暴起,满脸通红,怒意十足。
她下了狠手:“你敢来我将军府,无非是捏准了我不敢被秦余翀知道我的真实模样,但你算错了一点,我大可以告诉他你是死在了突然冲进城的流民手里!”
“我是这边陲小城的王,我说话,谁敢不点头称是?”
我拼命挣扎,甚至用身上的小刀划破了宋铃之的手腕,致使她鲜血如注。
然则,她只是更加用力地掐住我的脖子。
那一瞬间,我真觉得自己要死了。
呼吸开始受阻,我双手双脚疯狂地挥舞着试图挣扎。
可怎么都摆脱不了她的控制。
即便知道自己死不了,却也感受到了濒临死亡的绝望。
我的眼前开始发黑,像是一条涸泽的鱼,逐渐干枯。
终于,不知道是谁踹开了大门,冲了进来:“将军!”
“嘉乾关——破了!”
12
敌国大军冲入嘉乾关,一道又一道的圣旨飞入边陲小城。
宋铃之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皇上说了,若她保不住城,便要她项上人头。
宋铃之顾不上我和秦余翀了,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打仗上。
可敌国势如破竹,长驱直入,很快就要破城了。
远处密信来到,我一目十行看完,然后全数放在灯烛上点燃。
变成灰烬。
大堂里,宋铃之正来回踱步,满脸焦愁。
“幺叔,此次敌国大军如此势如破竹,毫不迟疑,我怀疑,我军有内奸!”
“他们必定是拿到了舆图!”
“嘉乾关地形复杂,轻易不可攻破,除非拿到舆图,不然怎可能在短短十数日时间内就打到城外?”
城中城外灯火通明,城外更是大军驻扎,只等破城。
形势已经十分严峻了。
宋铃之狐疑的眼神落到秦余翀的身上:“幺叔,我记得,你那里有一份舆图。”
秦余翀神色微敛:“你此话何意?”
“我并非怀疑幺叔,只是担心你受了王姝年的蒙骗!”
“那女人,蛇蝎心肠,狡诈如斯,说不定什么时候趁幺叔睡着,便从你那里取了舆图,又秘密给了敌国!”
宋铃之咬牙切齿道:“这女人,并非干不出来!”
“别说了!”
秦余翀却挥手将桌上的茶水全部摔地,脸色冷凝十分:“姝年是我亲自挑选的娘子,不容你如此污蔑!”
宋铃之当即红了眼:“幺叔,我与你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不过说她两句,你便气怒如此,她不是个狐狸精又是什么?”
“你这是忘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了啊!”
宋铃之眼神一凝,被昏黄的烛光照着,显得幽森可怖。
秦余翀却突然抬眼看她:“铃之,别以为幺叔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怜儿、星至,她们二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咚”地一声,宋铃之手上的茶水也摔落在地。
滚烫的水溅开,立马将她的脚踝烫出个鲜红的泡。
她神色慌张。
而一直站在暗处的我,此刻适时款款而入,笑得温和:“余翀,该吃药了。”
秦余翀接过我手中那苦得不行的药汁。
我能感受到宋铃之如蛇般阴森的眼神在我的身后钻来钻去,最终,她冷着声音道:“我先去处理军务,幺叔,我们的事儿,今后再说。”
她的声音逐渐远去。
我接过秦余翀手中喝完的茶水,语气平淡:“鱼儿已经上钩了。”
秦余翀却疲惫万分地开口:“我累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合上门的瞬间,我看到秦余翀的眼神盯着墙上的女子。
那女子着一袭白衣,笑起来时温婉动人。
可惜,她早已死在八年前的一个隆冬。
她被宋铃之推入冰冷的冬湖,活活淹死。
那是秦余翀的此生挚爱。
13
夜深。
打更人在府外再次喊起“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之时,我悄无声息地出了秦府。
走过空无一人的深巷,抵达城南已经多年无人居住的破烂小院。
里面的男人第一时间冲出来,用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是我。”
于是对方点起油灯,语气微冷:“你来干什么?”
“报信。”我笑得无奈,“凌公子,这样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不合适吧?”
凌篆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和你一样,要宋铃之的命。”
我淡淡道:“不然你以为我费尽心思拿到宋铃之的血救活你做什么?做善事吗?”
那一日,我差点被宋铃之掐死。
但也并非没得到好处。
我割了宋铃之一刀,拿到了一些她的血,而这血,足够我用指画复活一个刚刚死去的凌篆了。
只是要救我娘,还不够。
我娘去世太久,需要招魂入体,必须以宋铃之的性命来祭。
“做吗?”
我笑意盈盈地望向凌篆:“你这段时间应该也查到了一些东西吧。”
凌篆差点把手中的剑折断,眼神中闪烁的满是恨意。
他怎能不恨呢。
他们这几百个人,与其说是精锐,不如说是死士。
宋铃之曾允诺他们会好好照顾他们的家人,让他们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可是,有多少死士的家人,早已死于连年的战乱。
饿死的,被人打死的……各种私发,应有尽有。
他们写回家乡的信件,一封也没寄出去,全到了宋铃之的手里。
然后全部烧掉。
凌篆抬起头,眼神中已满是笃定:“你的计划是什么?”
14
敌国再次攻城。
宋铃之领着她的几百精锐冲了出去。
那一晚,火光冲天,尸横遍野,整座城都像被血洗过一遍,到处都是铁锈般的腥味。
对于宋铃之来说,地位真的很重要,所以她拼尽全力,杀了个自己遍体鳞伤,终于将敌军逼退,守住了这座城。
可她的将士也死伤惨重。
可以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零星的人站在城墙之外欢呼庆贺,她却不知她的劫难将至。
当凌篆冲出来时,宋铃之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怎、怎么会是……”
“怎么会是我?”
他举起长剑,对准宋铃之的胸膛。
宋铃之哪里想到凌篆会没死。
根本没有丝毫的准备,便轻易被他给挟持住。
“宋铃之,我与几百兄弟为你出生入死,你却像捏死一只蚂蚁似的,随手就能要了我的命。”
凌篆先是冷笑,紧接着放声大笑。
只是他越笑,宋铃之脸上的神色就越发苍白。
“快、杀了他!”
宋铃之指着凌篆的方向,向她的几百精锐求救:“杀了他!他想要我的性命!”
“怎么都站着不动?快杀了他啊!”
宋铃之惊恐地发现,她的手下居然都不听话了。
所有人都站在那里,像块木头一样。
宋铃之疯癫地开口大吼:“都没长耳朵吗?不要忘了当年你们都死了,是谁把你们救回来的!”
我的心陡然凉下。
闭上眼,当年娘亲去世时的场景,犹在眼前。
她就那样流干了她的血,只因为宋铃之想救活自己的精锐。
多可笑啊。
终于,我掀开了自己的盔甲,站到了凌篆的身边。
看到我,宋铃之浑身一颤,难以置信:“王姝年?”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平静地回答她:“宋铃之,还记得宋青之吗?”
“我是她的女儿。”
15
“怎么可能!”
宋铃之脸上血色全退,慌张地往后,一屁股坐在冰冷浓稠的血液上。
她不停地摇着头:“宋青之无法生育,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女儿?”
“当初那房子我也前后搜过了,并没有其他的人……”
她不住的喃喃自语,想要说服自己。
直到我伸出手,捏着她的下巴狠狠往上一抬。
啧。
多可笑啊。
宋铃之的这张脸,与我娘亲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明明是亲姐妹,她却狠心要了自己阿姐的性命。
宋铃之仍在继续说着:“当初是我亲手喂她喝了药,她怎么会有个这么大的女儿?”
“她明明不能生育的……”
“可恶,斩草未能除根!”
几乎是瞬间,眼前银光一闪而过。
宋铃之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把匕首,狠狠地刺向我!
可下一秒,我却被一股大力重重推开了。
宋铃之那把匕首,刺穿的,是秦余翀的心脏。
没有血从他的胸口涌出。
因为他早该死去,是宋铃之在替他续命。
他不过是个早就想死的活死人而已。
宋铃之惊恐地看着他的伤口,情绪几欲崩溃。
“幺叔,你疯了!”
“你竟然为了这个女人而不要自己的性命!”
“那是我好不容易替你续的命啊!”
她又哭又笑,抽出匕首又要扑向我。
秦余翀却一把拦住她,掐着她的脖子,将她狠狠压在地面上。
语气更是冷静得可怕:“续命?”
“铃之,你可曾问过我,想不想继续活下去?”
“什么意思?”宋铃之有片刻恍惚。
“怜儿故去后,我便已如一具行尸走肉,不想再活下去了。”
“为了戍守边关,我又撑了那么多年。”
“好不容易,我遇到了星至,寥慰我对怜儿的思念。”
“可她又同样淹死在冰湖里。”
秦余翀发出一声又一声的苦笑:“铃之,我知晓是你做的。可你是我的侄女,又守着这江山,我不能、也不敢做什么。”
“我一直苦苦忍着,煎熬着,我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你却又将我救活回来。”
“我却……早就不想活了。”
“甚至,恨不得拉你一起去死啊!”
秦余翀的言语掷地有声,声声入耳,震得宋铃之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最终发出一声如兽鸣般的尖叫。
“你懂什么!”
“幺叔,你是我一人的幺叔,别的女人凭什么霸占你!”
“你这辈子,只能对我一人好!”
“若你做不到……”宋铃之知道已身入绝境。
因为我和凌篆,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因此,她竟疯了。
她用那把匕首,再次狠狠地捅入秦余翀的身体。
一刀又一刀,像是得不到,就要将他毁掉。
“幺叔,做不到,就别再活了!”
“我们去了地府,再相聚!”
“生生世世,你都只能对我一人好,做我一人的幺叔!”
秦余翀倒在那里。
双眼合上,终于如他所愿,安详地死去。
宋铃之抱着他的身体,又哭又笑,疯疯癫癫地一遍又一遍喊他幺叔。
只可惜,秦余翀再也听不到了。
16
殷尚三十八年,殷国击退敌国十万大军,重掌嘉乾关。
女将军名声再次大噪。
但据说战场上遭人暗算,失踪一月。
再次回到将军府,已是次年开春。
人们都说,宋将军的性子变了,变得更温和了。
这世上,除了我和几百精锐,没人知道,如今的宋将军早已不再是宋铃之,而是——
我的娘亲,宋青之。
17
以宋铃之的血为墨。
以我的指为笔。
以她的魂做招引的幡。
终于,我那在冰棺里躺了数年的娘亲,睁开了她的双眼。
先是迷茫,紧接着,是震惊。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死在宋铃之手上之时。
而如今,宋铃之却在这黢黑阴冷的山洞中苟延残喘。
血,数以万计地从她的身体里不断涌出,只为救活我的娘亲。
她那引以为傲的娇嫩皮肤逐渐变干、变皱。
而美貌也消散殆尽。
就像从前的娘亲一样,一点一点地看着自己死去,却无能为力。
娘亲看着我,千言万语,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幽幽叹息:“姝年,你不乖。”
我扑进娘亲的怀里,发出一声如幼兽般的哀鸣。
我忍了那么多年,让自己坚强起来,一滴泪都不掉。
如今,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躺在我娘亲的怀里放纵大哭。
宋铃之临死时仍在辱骂我的娘亲:“宋青之,你怎好意思做我阿姐?”
“用自己阿妹的命来救自己,你好恶心!”
“难怪你这一生没有男人要,还无法生育,只能跑到偏远的小山村苟延残喘!”
“还有你这女儿也是个贱人,竟勾引我的幺叔,我诅咒她死了之后下十八层地狱,生生世世用不得——”
这句话,宋铃之没能说完。
我那向来温柔的娘亲抢过我手中的匕首,一下子捅进了宋铃之的胸口。
她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你竟杀……”
“该杀。”
娘亲将她死不瞑目的双眼合上,语气平静。
“你不该骂我的姝年的。”
娘亲说。
18
那一年,娘亲作为名动天下的女将军,进京接受封赏。
高殿之上,看到娘亲的皇上一时失态,竟失手打翻了桌上玉玺。
他猛地站起来,喊出我娘亲的名字:“青之……”
“陛下怕是糊涂了。”娘亲双手拱起,十分沉稳道,“臣,宋铃之。”
皇上盯着她,眼神复杂地看了良久,最后无力地坐回龙椅。
然后发出一声嗤笑:“是啊,你是铃之。”
“是朕老糊涂了,竟将你看成了青之。”
“也不知如今的她,到底如何了。”
娘亲却抬头直视龙颜,丝毫不畏惧地与他四目相对,道:“陛下,阿姐如今,很好。”
“好好好,那就好。”陛下捻须轻笑,“朕有些乏了,你先退下吧。”
娘亲领着新得的“青临大将军”的头衔和万两黄金,缓慢走出这庄重的龙殿。
我扶着娘亲,低声询问:“娘亲到底何时给我讲你的故事?”
“从前总说我长大了再说,如今,我可是长大了!”
娘亲于是又回头看了一眼这大殿。
眼中,隐有泪水闪烁。
她的眼角,有一颗几不可察的泪痣,不是亲近的人,很难观察得到。
宋铃之没有。
他们俩长得像是同一个人,只有这颗泪痣是最明显的差别。
我想,皇上大概也是看到了这颗泪痣吧。
娘亲握住我的手轻轻地拍了两下,笑道:“我还想着你长大了,却不像这性子还跟个孩子似的,一点都不成熟呢!”
“人家都说有娘的孩子是块宝,在别人面前我撒不了娇,在娘亲的面前难不成还不能撒娇么?”
娘亲笑了笑,压低声音,温软的嗓子,像是将我带回了从前她还在京城的那段时日。
“那时候,铃之总跟在我的屁股后面。”
“屁颠屁颠地,喊我阿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