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澜生的声音虚弱且无力,他的声音像灌入了铅块一般沉重,时小希听的心里一揪,害怕和恐慌顿时涌上心头,她声音颤抖的厉害:“你……你怎么了?”
那边,有嘈杂的声音响起。
“病人血压正常,脉搏正常,失血过多,身上有大大小小的十五处伤口,九处为锋利刀伤,剩下六处属于钝伤,右腿小骨错位……”
时小希没绷住,她一下子跌倒在老宅门口,眼眶里的泪水奔泻而溢,她的心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双手给紧紧攥住。
有人在说:“先别打电话了,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但顾澜生的声音略重:“拿来。”
时小希捂住嘴巴,她害怕自己控制不住哭出声来。
好像是顾澜生拿回了手机,他艰难的从喉咙里发声道:“小丫头,我……我喜欢你。”
时小希怔住,她崩溃的恳求道:“顾澜生,你先别说话,你配合医生好不好?”
顾澜生的声音嘶哑,他倔强道:“不、我……我想……跟你说话。”
路边停下一辆出租车,时小希慌忙的坐上去,以至于门口奶奶的呼唤她都给直接忽略了。
出租车上,时小希坐在后排,她握着手机听顾澜生说话。
他说:“我……我有点困,我……想睡觉,但我……不要睡,我……我想告诉你,我……我喜欢你,八年前,我真的很后悔,后悔……自己没去普……普法讲座。”
“我有时候恨自己,恨……自己的懦弱,更恨自己的弱小,如果……我可以早一点,或者更……更有能力一些,是不是我就不用等到现在才回来,不用让你等那么久。”
“小……小丫头,每次……看到你流泪,我虽然都会安慰你,但……但我明白,你……你的心里还是有故事,你不愿意说,我也就不问,但如果你……你想告诉我,等我醒来,你就讲给我听……好不好?”
时小希早已经泪流满面,她捂住嘴巴不敢让自己哭出声音。
她从没有怪过顾澜生,相反她更责备自己,为什么自己偏偏会得了渐冻症?为什么会认错人?为什么会一直对八年前的那个承诺念念不忘?
如今他回来了,要兑现诺言了,她却不敢答应了。
顾澜生停顿了一下,时小希能清晰听到他喘粗气的声音,她着急忙慌的喊道:“顾澜生,你听医生的,你别说话了,你好好配合他们好不好?我马上来医院找你。”
顾澜生轻轻的笑了,他的脸上有很多血迹,他答应道:“嗯,我想睡了,但我醒来,我想看到你在。”
时小希拼命点头答应道:“嗯,我会在的。”
电话并没有挂断,那边的护士和时小希交代了具体医院,还说道:“他真的很爱你。”
电话挂断,时小希靠着车窗默默的流泪。
她的记忆回到八年前,那个夜晚,他真的好温柔好温暖。
可她喜欢的是那个在讲台上不卑不亢讲着一个又一个犯罪事实的男人,是那个一脸冷漠的冰山。
时小希捂着胸口,她只觉得那里像堵了棉絮一样令人喘不过气来,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顾澜生比她想象的更加爱她,也比她想象的更加执着!
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前排,司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他见时小希在哭,在犹豫良久后,还是问道:“小姑娘,你去哪儿?”
时小希擦了擦眼泪,她才慌忙报上医院的地址。
司机大叔说一声:“好。”
末了,司机大叔又问:“小姑娘,你哭什么?”
时小希摸了摸鼻子回:“没什么。”
司机大叔透过后视镜看一眼时小希,他猜测道:“刚听你说什么配合医生,是家里有人生病了吗?”
时小希觉得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所以她点点头道:“嗯,朋友出了点事情。”
司机大叔说:“小姑娘,别太担心,会好起来的。”
时小希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道:“嗯,借您吉言。”
司机大叔还说:“嗯,祝他早日康复。”
车子行驶了很长的一段路,一路无言,但时小希突然对前排的司机道“大叔,我其实生病了。”
司机大叔略微有些惊诧,他小心翼翼的问:“什么病啊?”
时小希回答说:“渐冻症,肌肉会慢慢萎缩,最后会死于呼吸衰竭,我应该活不到二十六岁了。”
前段时间,她已经感觉到手指会有突然无力的情况了,再结合爸爸和爷爷的症状,她应该也快了吧。
司机大叔问:“小姑娘,你害怕吗?”
时小希鼻头一酸,泪水再次奔泻而出,她点头道:“怕。”
是啊,她怎么可能不怕呢?
说到底,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就算她再坚强,她还是会害怕,有时候会半夜惊醒,有时候会梦到去世的爷爷和爸爸。
司机大叔鼓励道:“怕就勇敢面对,万一有机会治愈呢?”
明知不可能会有机会,但听到司机大叔这样说,时小希还是倍感欣慰,她笑笑回答:“好。”
出租车停在医院门口,时小希给了钱准备下车,司机大叔突然唤住她:“小姑娘。”
她正准备开车门的手一顿,随即转头问:“大叔,怎么了?”
司机大叔回头看着她,他的笑容很善良,他说:“如果快乐太难,那拜托一定一定要平安下去。”
平安!
就这两个字触碰到了时小希心底的柔软,她眼睛一红,泪水夺眶而出。
她看着司机大叔哽咽道:“大叔,谢谢您,我会平安的,如果有机会再见到你,我请你喝茶。”
司机大叔笑着:“嗯,再见,小姑娘。”
时小希笑着:“再见,大叔。”
再见!
再也不见!
她活不长了,他们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到医院后,时小希问了急诊科的护士才知道顾澜生才进去抢救。
等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顾澜生才出了抢救室,他还在昏迷,他被送入了重症监护室。
一个跟随抢救的护士看到她,便试探问了一句:“小丫头?”
时小希赶忙点头道:“是我。”
那护士一脸疲倦,但她的眼中满是艳羡,她告诉时小希说:“他真的很爱你,你挂断电话后,他在中途醒了一次,他很虚弱,但他开口问我的第一句话却是小丫头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