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掌柜先是应下,随即又提出疑惑:“可是王妃,这两间客栈和如意阁隔了一条街,虽说就在对面,可是如始终有不便之处,如果能够搬到如意阁旁,紧挨着,是不是会更好些?”
这个问题宋妤也想过,不过毕竟这些铺子都是皇上所赐,都登记在册,如果有变动,还得上奏请示,十分麻烦,她说道:
“先不管这个,隔一条街反而也清净些,客人们晚上要休息的,正好可以不被打扰。”
“是。那王妃觉得客栈的名字应该叫什么才好?”
“既然是如意阁的附属,就叫如意居好了。”
宋妤忙于如意居的事情,再一次见到叶珩距离他留宿飞鸿苑的那天已经过去了七天。
“听说你要把如意阁做大,甚至要取代聚仙居?”
他着一席蓝色衣裳,款款走进来,像是进自己的房间一般自然。
宋妤盯着他瞧了半晌,微微皱了皱眉头。
她原本是有些瞧不起他的,觉得这位王爷除了心地善良以外,也挑不出第二个优点了,但是现在知晓了他胸怀江山,计谋深远,就不自觉地注重起“男女有别”这件事。
以前虽然还怀疑过他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可在她眼里,他更像是一个单纯的小孩,因此即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也不会有什么顾虑。
可是现在不同了,她面对的是一个成熟男人,即使对方对自己没意思,她也不能接受自己的“私人领地”被人当成如意阁的大堂,随意穿梭。
“你……”
话刚出口,她又作罢。好像自己过于矫情了。
说起来,这是她的老毛病了。美食、事业以及隐私,是她最在意的三样东西,如果被人冒犯,她会毫不客气地反击。
只是如今是在王府,在叶珩的地盘上,她总不好给自己找麻烦。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不习惯。”
叶珩以为是自己向她坦白的缘故,没有多问。
“我来是想问你一件事,那天皇后召你进宫以后,你身边有没有什么异常?”
“不曾觉得。你是说皇后会派人监视我?”
他点点头,“皇后这个女人不简单,你多提防着点。”
叶珩这么一说,宋妤倒是越发好奇起一件事,“话说,太子为什么那么担心别人夺走他的储君之位?皇后也是,太子已经长成,也没听说皇上还有什么宠妃,不会有人威胁到她的地位,可是这母子俩怎么一副把所有人都视为仇敌的样子?”
太患得患失,其中必然有隐情。
叶珩的眸子顿时黯淡了几分:“因为皇上从来不是一个可以交心的人。君心难测,皇子中并非只有太子可担大用,他们拿不准皇上的心思,只能赶在皇上驾崩前多做些事情,以保皇位不落入他人之手。”
伴君如伴虎。寿宴那天,宋妤头一次真切感受到至高无上的威严是什么样。
“你刚才说,有治国之才的人不止太子一个,可是皇上并不知道你的才能,另外的人还有谁?”
“老五不羁却精明得很,老六寡言正直,满腹谋略,只要皇上动了念头,这两人都可以威胁到太子。”
听着他仿佛在描述外人一般的语气,宋妤的眼神别有深意:“你不称他们一声五哥、六哥,和父皇?”
叶珩却是无所谓道:“既然我们彼此坦诚相待,也就不必再装了。”
宋妤听着坦诚相待四个字,仿佛还有什么别的含义,眼神里的研究越发浓了。
她别开视线,问道:“五王爷倒是已经见过,不知六王爷现下何处?”
说起六王爷叶琨,叶珩露出一抹抱歉的神色:“太子见他与我交好,就在皇上面前进言,将他派去戍守西疆,今年已经是第三年了。”
宋妤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可是你说皇上不会轻信任何人,那为何还要听太子的话?遣走六王爷是,给你赐婚也是,他这么做是有什么别的用意吗?”
这也正是叶珩一直以来所疑惑的,他轻轻叹了口气,“或许是他的制衡之道,毕竟皇位之争从来都很惨烈。太子也不是无能之辈,背后还有皇后母族的权势作为依靠,让他顺利继位对于大凌朝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
“所以你谋权夺位,只是一己私欲而已。”
叶珩望进她的眼里,“你这么聪明个人,难道也要玩儿起家国大义那一套?”
宋妤不以为然:“这并不冲突。”
他笑了笑:“你让我帮忙调查你母亲的冤案,如果加害你母亲的人地位比你高,权势比你大,你无法报仇,该当如何?”
宋妤没有立即回答,卫氏不是她真正的母亲,所做一切是出于同情和愤怒,如果给卫氏伸冤真的十分困难,她或许真的放弃。
她不禁代入了一下,如果是蒋氏集团被奸人所害,面临危机,对方权势滔天,她会怎么办?
宋妤神情坦然,眼神里却是坚定:“用尽一切办法,以命抵命。”
叶珩对她的回答很感兴趣,“可是你只是一个王妃,如果云氏的女儿成为了太子侧妃,甚至将来成为了皇妃,你就算怀疑是云氏所为,又有什么办法治得了她呢?”
宋妤的一双凤眼狭长妩媚,带着几分少女的倔强,望向叶珩的时候,他感到自己的心被猛然击了一下。
“绕这么大个弯子,王爷不妨直接告诉我,皇后母子当年究竟对淑妃娘娘做了什么吧。”
纵是心动,叶珩也留了一份心眼,有些事情总不能一股脑全部让人知道。
他神色如常,“我的母妃无辜惨死,我们也是同病相怜。我如果真的想过闲散的生活,只需请旨去往封地即可,既然留下,没有不争的道理。唯有站在巅峰,才不会被人踩于脚下,相信爱妃你能够理解。”
宋妤当然能够理解,她见惯了家族里为了股份争得头破血流的场面,钱财和权力无论在什么时代,都会令人疯狂。
她又何尝不是呢?她虽然对于权力不敢兴趣,可是如果真的没有一点点权力,或者不借助任何的权力,怎么能够实现她富甲一方的愿望?再退一步说,她经营一家酒楼,也是在动用作为酒楼主人的权力。
她之所以那么问,是因为争夺皇权比经营酒楼危险、难度系数大,她好奇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要去费尽心机做这件事。
现在得到了答案,她又隐隐担心起来,一个心里没有天下万民的人争得了这天下,对于这个朝代的人来说,会是一件好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