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赐你黄金万两,外加田地宅院,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就当是了了我们之间的恩怨吧。”
宋娴惊讶之余,心中仍有些不是滋味,她抬抬手就能给自己那么多东西,相同的身份,不同的命运,怎么偏叫自己和她都生在宋家?若不是姐妹,她也不会如此不平。
“你怎么肯赐我这些?我方才说的那些话,都足够治个死罪了,你怎的就能大度至此?”
“事已至此,我也不说那些虚的。因为你到底没有真的害我什么,或者说你还没有机会害我,况且你也没有资本再和我斗,我实在没有必要赶尽杀绝。
你所做的这些事是因你母亲白氏被贬入军中而起,可白氏确实做孽在先,不管是不是被云氏利用,她害了我的母亲是抵赖不得的事实。
我这个做女儿的是绝不会咽下这口气,让我母亲含冤受辱一辈子的。上辈人的恩怨,在白氏受罚那一刻起,也该结束了。
你记恨我害了你母亲,可实际上是她害了自己。做什么样的因,就受什么样的果,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你不该为此报复我,更不该有一点小聪明就胡乱作妖。
若你愿意的话,收下那些东西,从此安心养伤,妥贴过日子,如若不肯,且走着瞧吧。”
她没有把话说死,是因为她谋划在先,知道不会再做皇后多久。
不过,她也相信,这番威逼利诱下来,宋娴不会傻到还要继续和自己做对。
“一年后,我母亲真能被放回来吗?”宋娴沉默了片刻问道。
“按理,到时合该父亲去将人接回府中,只是父亲为人胆小,如今又对世事冷淡,只怕不肯赔上老脸接一个妾室回府。
不过,以你的名义去接也是一样的。若父亲不让她进门,你们便在自己的宅院安置,没有人会阻拦。”
即便是她逃离了祈安城,叶珩也没有必要对这对母女再做什么,因此这一点宋妤承诺得心安理得。
宋娴闻言,心中不免感激起来。
她看了看自己被锢住的腿,深吸一口气道:“好,我愿意接受你说的。从此不会再动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
出了宋娴的房间,她又被宋业平叫住。
“妤儿,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何不多坐一会儿?”
她冷冷扫了宋业平一眼,“父亲大人还有何事?”
“站着说话不方便,要不,咱们坐下说话?就一盏茶的功夫,不会耽搁什么。”
宋妤看他面露难色,想是有什么重要的话,便点头应下。
她跟着宋业平来至院内僻静处的一间屋子,刚踏进去,便闻到一阵香火气。
只见屋内两侧各摆放了一排椅子和案几,正中供奉着几个牌位,牌位前的香炉内插着几根已经燃尽的香。
“这里是……”
宋业平在堂前拜了一拜:“这是宋家的祠堂,供奉的都是咱们家的列祖列宗。宋家几代单传,人丁不旺,因此也没有大建祠堂,只由子辈们在自己的宅院内修筑一间屋子,那年我升任祈安城,便将祖宗牌位一同迁至城中,后来又升为兵部尚书,祠堂就又迁到了这座府邸。”
宋妤环顾一周,问道:“你引我来此处,所为何事?”
宋业平忽然转身,有些激动地说道:
“妤儿,你母亲的事是我当年太糊涂,错信了锦萍,为父心中愧疚难安,只求你能够原谅我,将你母亲的牌位从国公府移到宋家的祠堂内,将来同我的牌位放在一处才是!”
她防备地后退半步,冷脸拒绝:“就是我肯,国公府也必不会放人,更何况我也并不肯,我母亲若是泉下有知,也不会想同你魂归一处。当初是你不信她,如今又何苦来?”
宋业平沧桑的眸子里蓄起泪水,悲恸道:“爱之深,恨之切啊!雪儿是我最宠爱的小妾,我毕生所憾,唯独不能将她扶正,看到那样的场景,哪个男人能忍得了?
为父并非有意冤枉她,我怎么舍得冤枉她?只是……”
“只是情势所迫,你没有证据为她洗刷冤屈,因此只好忍痛杀了她,既保全了你为官清誉,又能平息妻妾间的风波,牺牲她一个,成全你们一家人,再好不过了,对吗?”
宋业平愣住,直视了宋妤半晌,才颤抖着开口道:“我,是,是我当初顾虑太多,不想将此事闹大。这些年,锦萍帮了我不少,还为宋家生下了轩儿,我若是休了她,就是宠妾灭妻,为世道所不容!
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将那事胡乱了结。这么多年,我没有一日不念着你母亲,我时常想,若是我先遇到了你母亲,或许事情就不会变成那样,只可惜时光不可逆,世事总无常,我与雪儿,终究是没有白头到老的缘分!”
任凭说了这么多,宋妤只冷哼一声,“深情是你,薄情也是你,好坏全让你占了,你可真会挑,净拣着好听的话说与我!”
“妤儿,为父是内心实在愧疚,想弥补些许!你母亲到底是宋家的人,虽是妾室,却也生了你,合该供奉在宋家祠堂里,今日同你致表歉意,只求你开个金口,你的话国公爷想必也能听进去!”
宋妤淡漠的脸上露出一抹厌恶,“宋业平,你怎么有脸说这样的话?我母亲程雪是镇国公嫡女,不再是你后院里的卖身丫鬟卫氏,她的身份就是进宫为妃,别人也得礼让三分,区区宋家妾室的牌位,如何供奉得起她?
当初她阴差阳错成了你的妾室,你享受了几年温存时光,她也不必被富绅霸占去配冥婚,本也是一桩好事,你若好好待她,等她认祖归宗的时候,国公夫妇也是明理的人,必会帮扶帮扶你这个女婿。
只是你胆小如鼠,怯懦无能,耳根子又软,即便心中怀疑却不肯将事情查个明白,才造成了那样的悲剧。现在是谁给你的脸面让你说出这番话?”
说着,她叹了一口气,“我这条命是你保下来的,因此我不会刻意为难你。但是,你也别指望我会把你当成我的父亲对待,你这样的,不配。”
宋业平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目瞪口呆看着宋妤离开,心中又羞又恼,又气又愧,一时急气攻心,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喷吐而出,他抚着胸口愣坐在椅子上,喘了几口粗气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