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气一般来的快,消的也快。很快他就被府里的那一片造型别致的假山给吸引住了,围着看半天,还绕来绕去的。
绕到一个角落,侍卫们看不见的时候,才压低了声音和萧景辰、苏菡道:“襄王伯伯的事情,我和我父亲都已知晓。我父亲让我入京,便是希望能帮你一把。我父亲还让我带句话给你:只要你愿意,安王府上下供君驱策!”
驱策的意思,就是愿意拥立萧景辰。
萧景辰心中感激,点了点头,用极快的语速叮嘱道:“京都局势混乱,世子们虎视眈眈,皇帝又疑心重重,你虽然还是尚未成年的世子,各方对你的关注略少,但切勿掉以轻心。为兄如有需要安王府相助的地方,自会去联络你。此外,安王那里,有机会我会亲自去道谢。”
萧景锐早已收了玩闹神色,严肃地道:“兄长且放心,我心中有数。”
简单地说了几句话之后,外头就听到侍卫匆匆赶来的脚步声。萧景辰和萧景锐装做若无其事地走出。
萧景锐又随意地逛了一会儿,便离开了郡主府。
他走后,萧景辰和苏菡便回房洗漱睡觉。
房里的灯都已经关上,门也栓好了。也只有这一刻,他们两然身边是完全没有人监视的。
今晚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因为今夜就是徐国公和萧景辰前些时候商量的,偷送襄王妃回襄城的日子。
本来是准备白天趁着世子门入城,来往人杂寻机混出去。但是京都卫也早有防范,把城门看得严严实实的。
没办法,徐国公只好临时改变主意,换到半夜出城。
因为半夜子时乃是京都卫调岗的时候,守卫最为松懈。趁着夜色做掩,逃出的机会很大。
可即便如此,危险也依然伴随。
萧景辰忧心母亲,难已入眠。苏菡将头靠在他的胸膛前,安慰道:“母亲肯定没事的,勿要担忧!”
萧景辰低头吻了吻苏菡的脸颊,“你也勿要多想,明日你一早你还要赶去太医院,早点睡吧。”
如此一夜未能放心宽睡,到了天快要放亮之时,苏菡就要起床准备入宫。
萧景辰自然也不会睡了,陪着苏菡一道起来。夫妻二人到了院子的时候,萧景辰抬眸间就看到寒林远远在站在树后,趁那些侍卫没有发现他前,急忙冲萧景辰比了个手势,然后快速地闪身离开。
萧景辰一晚上七上八下的心,在看到寒风那个手势后,才稍稍安定下来。
苏菡望了萧景辰一眼,萧景辰轻轻点了下头。苏菡眉头一松,唇角忍不住扬起了一个微笑。
如果不出意外,襄王妃半个月后就能调到兵力到京。不过,到时候,兵力可能会分散,秘密进京,以免被隆安帝察觉。
只要有了兵,萧景辰就能化被动为主动。
再接下来就是想办法要让京都卫的指挥使宋珂知道隆安帝大限将至的事情。
隆安帝的身体情况,苏菡最为了解。她没有和隆安帝说出实情,隆安帝别说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为了大局肯定也要先瞒着。
所以,宋珂也是完全不知道的。
现在的问题在于,如何让宋珂知道。光知道这些还不行,还得设法让宋珂知道是有人在背后谋算这一切。
且说那些世子们自到了京都后,每日都要去隆安帝跟前献殷勤。
前日是鲁王世子献上了据说能延年益寿的千年雪参,哄得隆安帝龙颜大悦。
昨日是燕王世子侍疾,端茶送药,服侍的格外妥帖。隆安帝都忍不住感叹鲁王福气,能有如此孝子。
今日又是齐王世子自称学了手厉害的按摩手法,给隆安帝按摩一按就是两三个时辰,自己累得浑身大汗,说话都含糊不清。把隆安帝感动得险些落泪。
而因为年纪最小,最没竞争力的安王世子,当日也要做做姿态。但是他呢,既不侍疾,也没有名贵的礼物送,更不曾费心费力地做什么按摩。
用他的话来说,皇伯伯富甲天下,什么珍贵物品没有?送多了他也不见得用得上。至于按摩、侍疾之类的,那么多宫女太监有的是人做,没必要自己上手。还一按两三个时辰,不怕把自己手按废了?
这天,隆安帝又为是否彻查襄王一案,和徐国公在朝堂上交锋。
身心俱疲地回到了御书房,刚坐定,就听说安王世子求见。
萧景锐这小子倒有些没心没肺的,旁人都知道来隆安帝面前大献殷勤,以获得君心。他倒好,到了京都后到处吃吃喝喝玩玩的,简直就跟来游玩似的,根本没有一点要和其他几位堂兄争位的意思。
今日求见,还是他来京都十天的第二次求见——第一次是入城的那天,随众世子一起被迎入皇宫的那次。
隆安帝许他觐见,可是左等右等没见人来。正奇怪之时,便见一个穿着花花绿绿,头上还带着几朵大红花的人,踮着小碎步跑进了殿内。
内监见状立刻高喝:“何人如此大胆,胆敢冲撞陛下!还不把人给拿住!”
隆安帝则抬了抬手,止住了刚要上前的侍卫。
这时,那穿着怪异的人慢慢地放下了袖子,露出一张涂抹胭脂涂得如猴屁股一样的脸来,惊得周围的宫人都倒出抽一口冷气。
那人却嫣然一笑,却更显滑稽。他水袖一转,当着隆安帝的面偏偏起舞起来。当然,他舞得很难看。身形僵硬,毫无美感,只有丑态。
舞了好一阵子,方才停下来,笑嘻嘻地上前跪拜行礼:“侄儿景锐,给皇伯伯请安!”
隆安帝冷着脸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萧景锐道:“景锐听闻皇伯伯政务缠身,难得轻松。就想让皇伯伯能高兴高兴,可是景锐不会按摩,来得仓促也未备下什么珍贵礼物。便想着,古有彩衣娱亲,令亲人开口大笑,成为佳话。于是景锐效仿古人,彩衣丑妆拙舞,只为逗皇伯伯您开心——咦,皇伯伯您怎么不笑?难道景锐的装扮不好笑吗?”
“胡闹!”隆安帝一拍龙案,怒不可遏地道:“你乃堂堂藩王世子,身份何其尊贵,出身何其高贵,怎可行此滑稽之举?简直就是丢大周皇室的脸!”
萧景锐的笑容僵在嘴边,表情还有点懵:“皇伯伯,景锐只只是想逗您一乐,再说了,也,也没去旁的地方,就只给您看,也不算丢丢人吧?”
到底年纪还小,被隆安帝那么一喝斥,顿时就有些委屈又有些惶恐,说起话来都不太连贯了。
隆安帝瞧他那模样,冷哼了一声,挥了挥手道:“且先下去洁面更衣后再来见朕!”
“是!侄儿暂且告退。”萧景锐灰头丧气地下去了,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洗干净了脸,换回了世子的冕服后,方才重新归来。
隆安帝瞧了他一眼,“如此才好!王世子就该有王世子的模样,休要学戏文里的东西!咱们是皇家,和寻常百姓注定不同!”
“是,侄儿谨记皇伯伯的教诲!”
“景锐,朕若是没记错,过完年就十四了?”
景锐点头:“回皇伯伯的话,景锐是正月十五生辰,很快就满十四了。”
隆安帝感叹道:“你都十四了,朕还记得你出生在京都。出生的时候,朕还亲手抱过你。你生得白白胖胖的,刚出生眼睛就会盯着人看,可机灵了。那时候,朕还说,这小家伙以后必然是个成大器的。”
这算是在夸奖吗?
萧景锐挠着耳根,有些腼腆地笑了:“皇伯伯居然还记得,可惜景锐竟然不记得了。”
隆安帝哈哈一笑:“你那时不过是小婴孩,哪会记得?再后来,你随你父亲回到了封地,每年随他回京一次。朕也就每年见你们这些孩子一次,每见一次你们就长大一岁,朕也就要老一岁了。”
萧景锐忙道:“皇伯伯是万岁万岁万万岁的皇帝陛下,才不会老呢!您要活一万岁,等我们都老了,您还依然康健呢!”
这话把隆安帝逗得更乐,笑声洪亮:“你倒是会哄人,朕要活一万岁那不成老妖精了吗?”
隆安帝和萧景锐聊得颇好,中午还留他一起用餐。其间又问了萧景锐的课业,还出题考校,萧景锐应答如流。
隆安帝赞道:“不错!学得很扎实,可见平常没有偷懒。”
萧景锐立刻接话道:“侄儿倒是想偷懒啊,可是我父亲严厉。有次午后读书犯困睡着了,恰好被我父亲瞧见了。那一顿火!劈头盖脸就是一通好骂,好像他儿子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一般。这且不算,最后居然,居然还罚我倒立着在太阳底下看书,说这样就不会再犯困了。皇伯伯,您评评理,那天可是酷暑天,大热天的在太阳底下倒立着读书。最后直接给晒晕了,还被他说我体制太差。后来,后来还让我每日在读书之余挑二十桶水,以强健体魄。皇伯伯,你说我父亲他是不是很过分?”
这一通苦水倒的,隆安帝再度哈哈大笑:“不亏是安王,居然想得出如此教子方法。倒立看书,还挑水?”
萧景锐哭丧着脸:“皇伯伯您瞧我这个儿矮矮的,保不齐就是天天被水桶压得长不高!”
隆安帝刚刚饮了口茶,闻言差点没喷出来,“你这小子,自己长不高,怎还赖上你父亲了?成成,等朕去封信给你父亲,让他把那挑水的活给你取消了。要强健体魄,有的是方法,哪有让孩子挑水的?又不是家里没有下人,瞧把孩子的个儿给压的!”
萧景锐立刻喜笑颜开:“如此甚好!还是皇伯伯您通情达理!”
萧景锐在隆安帝身边陪伴了整整一天,中午晚上都在宫里用膳。比起齐王世子、鲁王世子、燕王世子而言,安王世子萧景锐既没花费太多,也没有十分辛苦。反倒最得隆安帝欢心,这让其他世子知道后,大为嫉妒。
这不,萧景锐前脚刚出宫,还没有跨上马车,就被其他的世子们喊过去问话。
面对这些堂兄们,萧景锐挠了挠头,彷佛还有点懵。想了好一阵子才道:“景锐也不知道皇伯伯为何如此喜欢我。噢对了,大概是觉得我扮丑的样子比较有趣吧。”
鲁王世子问:“扮丑?什么意思?”
齐王世子不耐烦地催促:“休要藏着掖着,赶紧同哥几个说说。”
燕王世子好言好语地道:“景锐,咱们都是兄弟,在兄弟面前可要坦白些才不伤兄弟感情。”
于是萧景锐就把自己如何扮丑,如何彩衣娱亲的事情给说了一遍。就连事到一半,被隆安帝给训斥一顿都仔细说了。
鲁王就有些闹不明白了:“皇叔这是何意?骂完了不是应该赶你出去吗?为何又要留饭又考课业?”
齐王世子道:“要么是景锐你小子说谎诓我们,要么就是皇叔面上觉得景锐此行有伤皇室颜面,但实际心里还是喜欢的。”
萧景锐忙举起手道:“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几位兄长不信,可以去问皇伯伯!”
思来想去,几个世子都觉得萧景锐不大会在这种事情是上说谎。
齐王世子想了想道:“既然皇叔喜好这口,不如我们也效仿一下彩衣娱亲?”
燕王世子忙道:“好主意!不如明日你先去?”
齐王忙道:“为何要我先去?”
燕王世子道:“第一次皇叔觉得新奇,第二次也必然新鲜感尚存。而第三次,估计就腻烦了,再效仿也无意义。若不然,我先去?”
齐王世子想了想,“不不,还是我先去。”
第二日,齐王世子果然学着萧景锐的样子,伴丑想博君一笑。结果不出意外的被隆安帝地臭骂了一顿,然后赶了出来。
他出来之后,心里气愤,觉得是燕王世子害他。于是出宫之后,故意到众世子面前炫耀了一番,还说隆安帝被他逗得开怀大笑。
如此一来,燕王世子也心痒难耐,思量再三,也去隆安帝面前献丑。这一次彻底把隆安帝给惹恼了,不光训斥,还赏了他十大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