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少女笑吟吟地道:“那是你们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位苏小姐才是真正的高人,用的药品效果比我的可好多了。且包扎手法更是娴熟,远胜与我。”
她说话的同时,手却不停,利索地帮一个村民包好了伤。苏菡注意到她的手形很美,可是皮肤却很粗糙,还能看见老茧。
苏菡以前经常去山上采药,又要亲自晒药、熬药,手也有些粗糙。还是最近几个月,萧景辰特意给她买了香膏养护,才恢复了些许细腻。
因此她一眼就能看出青衣少女的那双手是时常干活留下的痕迹。知县之女,虽算不得多贵重,可也是堂堂官家小姐,居然愿意舍弃舒适,亲历亲为地做这些粗活,且不计身份为民医治,可见人品不俗。苏菡对她便也多了几分敬重。
她俩本就是同龄人,又都醉心医术,很快便熟络了起来。
那青衣少女名叫柳叶儿,芳龄十八,乃是本地罗县县令之女。
今日来此,也是因为见县里人手不够,便和衙役一起出来送粮。
柳叶儿叹息一声:“你们莫要怪他们,他们都是可怜人。突遭大难,家园尽毁,连口吃的都没了。上面的赈灾粮食又迟迟不下,这才因为忍受不了饥饿杀了你们的马匹。”
苏菡问道:“每遇天灾,上面必会救济,为何灾粮却迟迟不到?”
柳叶儿摇了摇头:“不知道,我父亲几次三番去催讨,阳城那边只说在筹备在筹备,可是距离灾情已半月有余,也没见有一粒米下来。我送来的五百斤米粮乃我和我爹这几天好不容易筹得的。倾尽全县之力也不过只筹到了几千斤,分发给了附近受灾的十几个地方,及至黄沿村已经最后五百斤粮了。”
这时,黄村长从旁边经过,道:“什么赈灾粮,我看压根就没有!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过了今晚便去阳城!”
柳叶儿道:“去不得,我爹爹说,阳城在内,附近几个城都封了,不许流民进去。还让我爹爹约束好流民,不许你们逃难,否则……否则……”
柳叶儿咬了咬唇,有点不敢说下去了。
萧景辰闻声过来,“否则怎样?”
柳叶儿垂下了头:“否则就让我爹爹提头来见。”
众人闻言,皆恼怒不已,直接就骂开了。
连黄村长都叹息着:“那些狗官,是要把我们这些贱民逼死啊!”
“要不是知县大人及时把我们转移出来,我们早就死在黄河水患之下了!我们也不能为了自己的生机,害了知县大人吧?”
“可不走,那不就是死路一条了?”
“但是也不能害罗知县吧?罗知县可是难得一见的好官啊!咱们四乡八里这些年谁没受过知县大人的恩惠?远的不说,就拿这次水灾来说,那些个狗官舍不得花钱筑堤坝,要不是知县大人及时察觉到险情,亲自下乡疏散百姓,咱们哪有命活下去?总之,我便是饿死,也不能害了知县大人!”
“就是,我宁可等死也不能害了知县大人!”
最后还是黄村长想到了一个法子,他道:“不,不能等死!阳城去不得,我们可以翻过罗山,一路往西南去,便可到戎城,那是大城池,听说很富裕,去了那里哪怕乞讨应该也不会饿死!”
这个主意一出,众人皆赞。
萧景辰却沉下了脸色:戎城乃是他们襄王的藩地。倒也不是不能接纳这些难民,只是……
“柳小姐,请问此番黄河水难遭遭的有多少人?”
若只是罗县治下的几个村子,加起来应该有几千人。他写个书信回去告知父亲,提前做好准备,倒是可以妥善安顿好。
却听柳叶儿道:“此番黄河水患,我们罗县算是幸运,提前发现险情,及时疏退民众,尚未造成大的人员损伤。可是其他几个县城,死伤不计其数。所有灾民加起来,只怕有几万之众。”
此话一出非但萧景辰大惊失色,便是连迟钝些的周如虎也察觉出了问题:“几万灾民,安王都不管?阳城也不让进?那不是都要往戎城跑去?那戎城岂不是要乱套了?”
戎城非一般之地,本是西戎国的城池。十八年前,西戎与大周开战,连下大周五座城池。
当时还是皇六子的襄王萧光裕请缨出战,用了一年时间,力挽狂澜,非但将西戎驱除出境,收复国土,且拿下了西戎重要的边境之城戎城。
也是那一战,萧光裕威名远播。西戎王曾说过,有萧光裕在,西戎绝不再踏入大周了国土一步。
战后,萧光裕被封为襄王,成为最早封王的皇子,藩地也是所有皇子里最多的。大周朝对藩王的权利有所限制,皇子封地最多只有一个州,一州所辖不超过十个城。
而先皇却将戎城在内再往东南过来整个襄州和半个蜀州,一共十八个城池全部封给襄王所有。
今上登位之后,对藩王又明里暗里打压。其他几个藩王的封地都被削减过,而襄王萧光裕因为有从龙之功,从来赏赐不断,藩地却不曾减少。
也是因为如此,襄王一直为其他藩王所妒忌。
当年老西戎王在世时确实说过,有萧光裕在一日,便不会再动干戈。可是随着前些年,新王登位,便开始对大周虎视眈眈,一心想要收复戎城。只是苦于找不到机会,不敢轻易来犯。
可若是几万难民同时涌入戎城,那么当地的军防都会因此产生混乱。
需知,藩地的藩兵都是由于藩王所供养。朝廷只在特殊时期会给予些赏赐。这些藩兵虽然对藩王忠心耿耿,可襄地几十万的藩兵供养确是一笔极大的开销。
此,在太平时期,便按照祖制,实行兵农合一的方法。除了八万核心部队之外,其余军队全部解甲归田,自给自足,只在农闲时期操练一个月,给予些许补贴。
哪怕是戎城这样的边境之地,常备军不过两万精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