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行了一阵子后停了下来,陆阿三的声音隔着车帘传来:“小姐,前方有官兵。”
苏菡道:“昨晚世子提过,今日会派护卫护送我走,你且去问问是与不是。”
陆阿三应了一声是,下了马车过去询问。
苏菡等了一阵子,不见陆阿三回来。正奇怪时,忽听外面有马蹄哒哒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在马车侧边停住。
隔着薄纱帘子,她迷迷糊糊地看到窗外一个骑马的人影。苏菡以为他会主动说话,可是等了一会儿却不见人开口。陆阿三又一直不见回来。
若是普通的深闺小姐,这个时候大概连开口都不敢。苏菡到底是经过事,心知此处离襄城城门不远,应该不会坏人敢如此大胆。
便开口询问道:“请问,可是世子派来的人?”
对方不答,却也不见走。
苏菡心中生疑,又问了句:“请问,外头可是世子派来的人?”
还是没有回答,唯有一道影子高高地杵在那里,仿佛是个雕像。
苏菡有些生气了:这人到底什么意思,走又不走,说也不说,站在那里想吓唬谁呢?
她一生气,便连害怕都顾不得,直接伸手撩开车帘:“你到底……”
话才出口,便卡在喉咙里。她心头的那一丝怒气顿时转成了惊喜:“世子?你不是说不来送我吗?”
萧景辰骑着枣红色的骏马,逆光而立,看不清他脸上促狭的笑意,唯有声音透着几分玩笑:“没错,我没想送你,我此行也非为送别而来。”
苏菡撇了撇嘴:“那请问世子因何到此?难道是巧遇?”
萧景辰指了指马身上挎着的一个小包裹道:“昨晚我不是同你说过,会派人护送你上京都吗?别人我都不放心,思来想去还是我亲自护送稳妥。”
“你?!”苏菡顿吃一惊。他能突然出现,足以另人惊喜,竟然还要亲自陪她入京都,简直是原先想都不敢想的。
“这事王爷王妃可知晓?他们一定不知晓,否则我上午在王府呆了半日,怎么也该有点口风出来。你,你难道想瞒着他们私自去?不成不成!他们定会生气,搞不好还以为是我将你拐带走了呢!再说,王世子能随便入京吗?非诏入京,可是大罪!”
萧景辰好笑地道:“你说完了吗?哪里来这么多担心?我既然要出来,自然不会给自己招罪。非召不得入京,那是针对藩王的。我如今只是王世子,约束没那么严苛。一年有几次入京的机会,只不过要事先告知。本世子听闻,陛下近日身体欠安,作为侄子,特意前去探望,有何不可?”
苏菡对于这些事情一知半解,但想来萧景辰是心中有数,不会弄错。
“那王爷王妃呢?王爷且不说,王妃能轻易放你走?”
“时间不早了,再不上路就赶不到下一处的驿站了。”萧景辰说着驾马先行。
苏菡探出车窗喊着:“你别走啊!话还未说清呢!王妃王爷那里你如何交代?”
萧景辰头也不回地道:“藩王不得随意出入藩地,我父王又追不出来,你怕什么?”
这番话说得,简直让苏菡忍不住笑了起来。敢情朝廷的限令被他拿来当漏洞钻了。也不知道襄王夫妇知道后会作何反应。
萧景辰因为是私自出来的,且又是去京都,不好带太多人马,便只带了一队二十队的卫兵同行。
苏菡依旧坐在马车里,车帘全部拉开,她趴着车窗上,笑吟吟和骑马随行的萧景辰谈笑风声。原本的那些离愁别绪,全部消失无踪。其实一切都没变,唯独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在她一抬头就能看见的人。
此心安处,因一人。
“世子,你就这样出来,永悦怎么办?”
“永悦有寒冰照顾,还有我母亲在,你无需担心。”
寒冰……可怜的寒冰已经彻底从堂堂护卫沦为永悦奶娘了……
“那你去京都准备呆多久?”
“不知道,看心情吧。”他侧眸看了看她。苏菡正以手撑着下巴,微仰着脸,如水的乌眸里含着温婉的笑意。那几缕垂在额前的刘海随着马车行进的晃动都轻轻的摇曳,仿佛也在他的心头摇曳生姿。
放她一人入京,他如何舍得?又如何放心?因此,早在朝廷消息未来之前,他就决定要随她一道入京都。
没有贵高的身份又如何?他萧景辰贵为王世子,做她的靠山,谁又敢轻辱她?
没有族人庇护又如何?他萧景辰乃是当今陛下的亲侄,当年陛下能登上皇位,自己的父亲也有从龙之功。无论于公于私,看着自己的面上,相信陛下都不好随意动她。
她问他去京都准备呆多久?其实,何必问呢?
襄城离京都约有两千多里之遥。路上并不急行,大概一个月左右可到。
头一天下午因为要赶去荣县的驿站,行路快些,到了晚上戌时正好赶到。
荣县归荣城管辖,从这里过去还有两个城池,依然还是襄王的藩地。驿丞听闻襄王世子驾到,立刻携驿站的大小官吏前来迎接。
萧景辰下了马,随手将马鞭丢给驿丞道:“不必多礼,给我们弄点清爽些的饭菜。”
驿丞正要说话,里头的便传来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干什么干什么!你们算那根葱,凭什么赶老子出去?身份再贵重,能有老子贵重?老子只是不屑于拿身份压人,才用钱买你们间住宿!”
驿丞老脸一红,略显尴尬地道:“今日站内只有一位商旅歇脚,因不知世子驾到,未能及时清场。我现在马上叫人把他弄走!”
大周的驿站原则上都是给过路的官吏,或者赶路的官家家眷提供歇脚之所。不过有些偏僻些的地方,日常来投诉的官吏不多,此间的官员为了创收,也会偷偷地接纳普通商旅住宿。底层人对这个也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如果是有身份的官员来此,都会提前通知,驿丞就会进行清场,免得贵人被些行脚商人给冲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