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都爱惜容颜,更怕心上人看见自己不堪的一面,那简直比杀了她更难以接受。
周如虎收回了手,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柳小姐对不起,先前是我不好,不该与你置气。我向你道歉,你莫要不理我好不好?”
柳叶儿沉默了一阵子后,才悠悠地开口:“周公子你本无错,无需道歉。前番是我自私,未能坦诚一切。所幸婚约一事只是私下约定,并不影响你的名声。今日之后自当……不必再提。”
周如虎闻言却是陡然抬高了音量:“什么叫不必再提?婚姻大事,关系一生,岂能儿戏?”
柳叶儿呐呐地道:“我已无颜,不堪为君之良配。”
苏菡想插嘴解释下,可是侧眸见周如虎的神色。忽然住了口,她也想看看周如虎这种遍阅美人的浪子是否真心会爱上一个毁容的女子。
周如虎忽然上前,直面柳叶儿的正脸。
柳叶儿还想躲开,周如虎已先一步抓住她的肩头迫使她无法再躲。
“当初需要老子的时候,你和我谈婚论嫁,现在萧靖倒了,你就不和老子好了?老子告诉你没那么容易!我周如虎认定的人,那就是一辈子!老子爱上的女人,爱就爱了,不会因为变丑了就不要了!你和我既然定了亲事,不管有没有走过明堂,都得算数!不是你说不必提就不必提了!不就是脸烫伤了吗?养好了就行了,至于想的那么严重吗?”
一席话说完,连苏菡这个旁观者都忍不住想要喝一声彩。
柳叶儿早已是泪水莹睫,嘴唇颤动:“可是……”
周如虎打断道:“没有什么可是可是的!做人得言而有信,当初是你自己说要嫁给我的对吧?说过的话就得作数。等你爹爹回来,我们就成亲!反正老子在襄城名声也不好,好人家的闺女都不愿意嫁我。好不容易有个傻女人口口声声要嫁老子,老子是绝对不能放过的!”
苏菡道:“我以前总觉得周如虎不靠谱,不适合做夫君,此今当真要对他刮目相看。他其实很有担当,是个值得信任托福终身的男人。”
周如虎有些不悦地道:“师傅啊,你要夸就好好夸,别弄像损我似的。”
苏菡笑了起来:“行了行了,你们俩好好聊,我就不在这里碍眼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才扭头补了句:“对了柳小姐,我觉得你大约是误会了。你的伤势真不严重,只要用我的药膏按时涂抹,一个月之后就能完全恢复。”
这话说完,苏菡都有点觉得自己像推销药膏的,忍不又笑了笑才掩上了门出去。
刚一出来,没走几步便迎面遇上了萧景辰。
萧景辰问她:“因何笑成这样?有何好事?”
苏菡指了指身后的地方,道:“刚刚见证了一场感人肺腑的爱情,心中甚为欢愉,忍不住笑出声来。”
萧景辰问道:“怎么说?柳小姐的伤情如何?”
苏菡遂将刚才的那一幕都说与萧景辰听,又道:“想不到周如虎居然如此重情重义,连柳小姐毁容了都不在乎。”
萧景辰道:“他们本就有过婚约,即便没有过到明面上来,但是大丈夫理应重诺。若是周如虎因为柳小姐的脸伤了便毁诺,那算什么男人?”
苏菡问道:“如此说来,若是有一日你的妻子也毁容了,或是有其他疾病,你也不会嫌弃咯?”
萧景辰瞪了她一眼:“无端端的,休要诅咒自己!”
苏菡愣了一瞬,忽而反应过来,只觉得心跳加速,脸上也热了起来。
安王府局势稳定下来,安王重新主导大局。他一边救回了先前被萧靖囚禁的世子和王妃,一边下令封城开仓赈灾。同时,也撤销了周边几个城池的封锁,令藩地几个城池的知府开城接纳灾民。
可即便如此,由于灾民众多,粮食依旧紧缺。好在萧景辰前些时候传回去的口信起了作用,丰城、戎城以及平安侯那里一共调集了两万米粮运到了阳城用作赈灾。
此外,襄王萧光裕收到了萧靖的口信后,得知了安王这边的情况,立刻就回了信,愿意继续给予资助,只盼两地百姓都能无恙。
想到过往敌对的时候,安王没少给襄王穿小鞋。此番安王有难,襄王父子都全力相助,安王深觉惭愧。回信给襄王:
兄与我乃同胞兄弟,过往几十年为权益之争,兄弟反目,几不来往。如今思来,实属糊涂!
兄今助弟,弟心感激。愿往后岁月,相互扶持,共为百姓谋福!
辰儿我侄,有用有谋,更兼仁义。此番深恩,铭记于心,他日若有需要,定不敢辞也!
当然萧景辰报信给襄王的同时,也提前暴露了自己私上京都的事情。萧光裕也来信斥责了他。但是除了训斥之语之外,倒是没有让他回来的意思。算是默许了他的行为。
天已经连晴了几日,黄沿村的村民们闲时将村子里外收拾了一遍。倒不是为了住居,而是想从那些废墟里扒拉看看还有没有能用的器具和食物。
整个村子的房子十屋九塌,余下几间也不成样子。食物更是无从寻起,只有死去多时腐烂的家畜散发着臭味。村长监督着大家不让吃腐肉,免得染病,只寻了个地头简单掩埋了事。
最终,也就是几个铁锅破碗勉强还能用。
如此熬到了第八日,还不见灾粮食送到,而前番柳叶儿送来的粮食也已经快要见底儿。
有人耐不住,私下里议论着:
“都这么多天了,也没个动静。那位少东家到底能不能兑现承诺?”
“十万斤米粮哪有那么好筹的?还是多等等吧。”
“就是因为十万斤米粮数量多,恐怕不容易弄来。就算那位少东家心善,可万一他家里不同意呢?十万斤米粮啊,那得卖多少钱,说给就给了?官府都不管我们,那些个过路商人能包管到底?都第九日了,明日再没影,我们大家伙可就得去逃难了!也不知道戎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会不会让我们进去。”
“就你话多!”却是村长路过此间,闻言训斥道:“休要在此煽风点火,祸乱人心!你若真不信任人家,就自个走!”
那人忙道:“村长,我就是发发牢骚,真没有不相信那为少东家的意思。我也希望粮食能如期送到,省得背井离乡,漂泊不定。”
村长斜瞪了他一眼:“别人与咱们非亲非故,不过出于义气出手相助,你们还在背后议论,像话吗?!更何况人家还有马匹押在这里,如此还能说什么?即便真失信了,那定然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咱们还是应该心怀感恩才是。做人呐,不能不讲良心,否则与畜生何异?”
被村长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点头应是。就连先前那个带头议论的人,都心有愧疚地垂头不语。
就在这时,村里一个小男孩远远地跑来,人还没跑进,咋咋呼呼的声音就先传过来了:“粮来了,粮来了!村长,村头有人送了好几车粮食!”
“灾粮来了!真的来了!来了!”村长激动的眼含热泪:“大伙不必逃难了!”
村里的男女老少,所有人都奔到了村头,迎接灾粮。
那送来的又岂止是粮食?还是活下去的生路!
送粮食的是安王麾下的军队。
由于受灾的村子多,地方上恐怕安排不过来,而灾民们又嗷嗷待哺,等不久。安王便派出军队,以小队的形式分散去各地送粮食。
交接完了粮食,那领队的军官对村长道:“此为头批粮食,后面陆续还会再送。先前之事都是阳城知府欺上瞒下所致,非安王本意。安王殿下特令本官转告所有百姓:尔等既是吾藩地百姓,本王必不会坐视不理。封城粮仓已开,襄地也会给予援手,难关即刻能渡!且本王体谅百姓不易,不日将会发文减免受灾地区赋税两年!”
这话虽是对村长说的,但是周围都是村民,军官又刻意放大了声音,因此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无不是欢欣雀跃。
倒是村长喜过之后,忽然问道:“将军可知道鼎丰少东家?那位少东家答应要给我们罗县赈灾,不知您可知道?”
那军官道:“鼎丰的少东家?没听说过啊。”
村长道:“那位公子八天前途径我们村,见我们灾情严重,便答应要给十万斤米粮助我们度过难关,并且还押了马匹在我们村里。如今安王仁慈,既然开了粮仓,我们有了活路,无论鼎丰少东家有没有如期送粮食来,我们也该把马还给他。”
军官闻言一笑:“本官虽不知晓顶峰少东家是谁,但是此行前来送粮之余,上面也特意交代了要来黄沿村取回十匹马,归还给襄王世子。”
村子一天这话愈发糊涂了:“这马分明是鼎丰的少东家,那位萧公子留下的,要还也该还给他才对。怎么要归还给襄王世子?”
“就是,就是!”村民们也都纷纷质问了起来。
军官道:“八日前襄王世子途径此地,留下了十匹马。也是在襄王世子的牵头下,襄王答应分批赠送五十万斤米粮援助阳城。至于鼎丰的少东家……本官只知道鼎丰的东家姓周。”
村长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这么说来,这么说来,当日那位贵气逼人的公子乃是襄王世子?竟然是襄王世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