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叶盼融
将来17岁2021-12-01 17:083,018

  恸绝人犹去,同命化相惜;

  若有叶盼融,何惧做白煦?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云霞接到了云天打到教务处的电话。回来后,听课便不再靠神儿了。

  “云霞,跟你父亲说一声,将你六爷爷留下的钱寄给我两千块。”

  听着有气无力的声音,云霞疑惑的问了一句,“你怎么了,病了吗?”

  “没有,你这样去办就行了。”迟疑的语气又道:“这件事情,就不要告诉云丽了。”

  “那,可是——?”

  “别问了,云霞,快点寄来,我急用,用完了再归回去,记着,别告诉你姐。”

  挂了电话后,云霞怎么也想不出,云天会有什么事情需要用那么多钱,并且还不能让云丽知道。

  站在讲台上的林峰,看到云霞总走神的样子,待放学钟响,同学散去,留住了她,然后将值日生也打发走,让他们明天早些来搞卫生。

  满是霞光的教室里只剩下林峰和云霞。

  林峰坐到云霞对面,两手互握,两小臂平放在桌子上。

  “出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事儿。”

  “没事的话,不会一节课都走神吧!”他又试着问,“还是,又交新朋友了?”

  看了林峰一眼,云霞长吁了一口气,心里不免会想,为什么学生一有风吹草动,老师就会往那方面想?是学生习惯娇纵了,还是老师退化庸俗了?于是道:“这比交新朋友,难多了。”

  云霞的话里有话,使林峰怔了一下,“哦?是吗?那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云霞同学都觉得为难了呢?”

  “云天让我给他寄两千块钱,又没说做什么用。我只是想不明白,能有什么事情会需要那么多钱呢?还说不让云丽知道。”

  “他真这么说?”

  云霞犹豫着点头。

  “那你就先给他寄过去,剩下的事以后再说。”

  云霞没言声,好像有些怀疑林峰的这个上上之策。

  “别担心,云天都是高中生了,做事会有分寸的,再说,你我都清楚,他绝对不会伤害你姐。之所以不让你姐知道,也是怕她跟着担心,你就寄给他吧!到时候,我们问问便清楚了。”

  “那,也只好先这样了。”拿定主意后便收起桌上的书。

  其实,云霞也清楚,不到万不得已,云天是不会这样做的,估计是有苦衷或者难处了。

  “老师,再见了。”云霞背起书包。

  “再见——”

  在林峰眼里,云霞背得似乎不是书,而是一身的凝重,一心的憔悴。因为他明明的感受到,这个小女孩用淡然的表面,包裹着厚重而尘封的内里。突然,林峰又喊了一声,“云霞——”

  “嗯?——老师,还有事?”立在门口的云霞转身望来。那张还未褪尽稚气的面孔在晚霞之下,灿黄的犹如一株葵花。不管经历了多少风吹雨打,还是笑着脸迎着早起晚落的太阳,看不到悲伤,亦看不到失望。而有的,只是那一抹无悲无喜的微笑,让人见了,心就不由自主的跟着忧伤。

  “哦,没,没有,再见,再见。”

  那束身影随风飘远,直至不见,林峰不禁摇头,这个丫头虽然很多地方都古怪,但偶尔的时候,也会让人心里产生一缕缕柔软。或许,就像她说的,因为是同命相怜吗?也许吧!

  回到家,云霞将云天的话说给父亲听,让云霞意外的是,父亲竟然没多问一句话,就将钱交给了云霞,让她明天就寄给云天。母亲倒是有些担心的问了几句,但父亲却说,孩子们大了,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不必拦着,母亲也就没再问什么了。

  第二天自习课的时候,云霞带上钱借了一辆自行车准备去邮政储蓄汇钱,却在校门口碰到了林峰。

  “老师——怎么在这儿?”

  “去寄钱吧?”林峰问。

  “嗯——”

  “我和你一起去吧!我有个同学在那里上班。再说,从这儿到邮局有八里路,你一个人拿那么多钱,让人不太放心。”

  云霞很犹豫,她知道今天林老师有好几堂课要上,但又一想,林峰说得也有道理,一旦有什么差池,麻烦就大了。

  宽阔的林荫大道上,偶尔才驶过一辆汽车或马车。两旁的树木长势正盛,枝与叶已经将整条路笼罩,放眼望去就像是一座没有尽头的绿色长廊。

  林峰骑得并不快,还有些悠哉的感觉。平时,他的生活很简单,两点一线,教室,宿舍,除此之外,再没有想过还要去什么地方。柳絮走后,他明知道自己的日子过得颓废,但就是从心底里打不起精神来。虽然还努力的教着那些学生,也只是尽义务而已,并没有快乐而言。今天却很奇怪,一早就醒了,而且再也睡不着,而醒来所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云霞要去寄钱的事。按理说,这跟他没什么关系,可是他却鬼使神差般地早早的等在学校门口,等着云霞出来。

  “还在想云天的事儿啊?”听后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林峰禁不住问道。

  “他肯定遇到难处了,不然,不会连云丽也瞒着。他到底怎么了呢?”云霞的心,空悬悬的有些说不出的难受和担忧。

  “那,你想怎么办?”

  “周末,我要去趟城里。既然云天不打算说,我也不能干等着。如果真有事的话,也能早点想办法不是。”

  “你一个人去?”林峰问。有的时候,云霞给他的感觉,又像一个深邃的智者。突来的那份冷静和沉着与她这般年纪相比,着实出入太大。

  “难道还要父母陪着,我爹妈要是知道了,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呢。”

  “那——要不我陪你去。”林峰说完这样的话,也觉察出不是很妥当,但也奇怪,几秒钟的冲动,没来得及思考就说出来了。

  云霞听了倒也没在乎,只道,“你陪我去干麻?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了,你有那么多的课要背、要讲,作为你的学生,你有责任教我文化知识,却没有义务什么都帮我。不过,还是谢谢老师如此的帮助。”

  林峰沉默了,云霞说得也没错,可自己的脑子怎么就糊涂了似的,尽管做着一些突兀得连自己都觉得不适当儿的事情呢?

  “不过,你要是一个人呆着实在没意思,可以去城里散散心。”云霞理解林峰和柳絮事,所以她倒不介意林峰也跟着去。

  见林峰不作声,云霞又说,“总闷着自己会——”她想说“会闷傻的”,但又觉得不恰当,毕竟林峰是她的老师。

  “会什么——?”

  没想到林峰会追问,云霞轻轻笑了说,“没什么。”

  “不是一句好听的话吧!”

  “谈不上难听,就是有些不雅,有失我们之间的身份。”

  “身份,什么身份,师生之间的身份吗?那你现就别把我当作你的老师,只当朋友好了。再说,我着实的也没差你几岁。”

  “那也不行啊!老师就是老师,即使成为朋友,也是必须要尊重的。”

  “你要说的那句话,不尊重我了吗?”林峰反倒来了兴致。

  “倒是没有。”

  “既然没有,就说出来呀!也好让我知道总闷着自己的后果。”林峰开玩笑。

  云霞有点无奈,她没想到老师还有稚气的一面,缠起人来足足像个小孩子。也罢,又不是课堂上,让自己放肆一次又何妨?于是道:“我是想说,总闷着自己,会闷傻的。”说完掩面而笑。

  林峰听了不说话,只顾抿嘴的乐。

  “怎么啦,说严重了吧,像老师这样的人,即使闷着的话,也不会傻,对吧!”云霞赶紧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毕竟这不是一个学生能对老师说出来的话,纵然不带半点的不敬重,也还是有些失分寸的。

  林峰还在抿着嘴,不禁问道:“傻,是什么样啊?”

  云霞不再答话,深思了,是啊,傻,是什么样子啊,也许就像自己这样,想蓝立恒的时候就望着北极星,有的时候她都希望不要有白天,那样的话,她就总能看到蓝立恒了。

  后面没了声音,林峰又找话说,“大学毕业后,想做什么?”

  “想当医生。”云霞未加思索。

  “为什么?”

  “也好,让得白血病人的不用死。”

  林峰听了沉默,因为他知道蓝立恒是因为白血病不治而亡的。这个丫头,看似无牵无念,心大的可以装下半边天,但在某个瞬间,又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心竟细若如尘,仿佛一粒落在深渊之处的种子,努力发芽,努力成长,只为追寻那从一线天的缝隙中,漏下来的半点阳光。

  刹时,时间似乎凝固了,只有树木的影子在身上无声无息急速的掠过。云霞抬起手,遮住顺着枝叶的间隙洒下来的金灿。但看了一会,阳光和叶子便融合在一起,竟然像极了粼粼波光。

  林峰的心又无故的柔软了一次,他曾经认为只有他会永远记得柳絮,不曾想过,还有一个叫云霞的女孩,也会永远记得一个叫蓝立恒的男孩。或许,他不该把她只当作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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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水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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