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仇家,分外寒,怒打金连瓦;
逢西官,心恨难,爱恨两纠缠。
“**市长途汽车站”几个大字立在高空中淡漠的俯视着众生,明晃晃的阳光直射在柏油路面上,油灿灿的一片,不禁让人眯起眼。云霞用手挡在额前仰头望了望四周,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街道宽得能并行三四匹驴马,却干净得如同农家刚扫过的院子。
这里和镇里还大不一样,她去过几次镇里,已经繁华无比,但与这儿比起来,镇里又逊色了许多。女人们都穿着好看的衣裙,男人们都跨着皮包,就是他们身上的劳动布衣服,也是崭新崭新的,很不可思议。
这里被乡下的学子们日思夜想,被乡下的父母们无限崇尚。留在这个城市中的乡下人,无疑是光耀了门楣,出息的像个状元。
正在云霞无限冥想时,有人过来询问,“小妹妹,想去哪?坐车吧,很便宜的。”殷勤的师傅后面排了一溜红篷、绿篷、黄篷的祥子车。
“不用了,谢谢。”云霞走开了,不禁心里想,初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虽然不是坏人到处都有,但也得小心为上。姐姐的事情对于她来说,不单纯是一个打击那么简单。可是她也得知道想去的地方在哪儿呀,于是就奔着一个扫街的老阿姨去了。
“阿姨,您好,我想问您,实验中学怎么走?”
“实验中学啊,你顺着这条街走过两个十字路口,左拐三四百米就能看到了。”
“谢谢阿姨。”
“不用客气。”
云霞一边走一边看一边记,唯恐回来的时候再找不到路。在她的印象里,这些街啊道啊的,样貌都差不多。
到了实验中学,云霞站在门口隔着电动门向里面张望。
“嗨,嗨,干什么的?”门卫的大爷神色不悦。
“哦,大爷,我想找银露同学。”
“银露,哪个年级哪个班的?”
“八年级,但是哪个班我就不太清楚了。”
“银露,银露。”看门的老爷子敲着脑袋细细的想,突然说,“哦,是不是那个银副县长的女儿?”
“对对,就是她,转学过来的。”
“你是她什么人?”大爷一副机警的神态。
“我是她乡下的同学,我叫云霞。”
“喔,那你等会,我打个电话。”
“好,谢谢大爷。”
见老大爷进了门房,云霞就坐在大门外面的马路牙儿上。心想,如果那件事是银霜干的,她一定要报仇,就算同归于尽,她也绝不能放过她。
不一会,银霜从学校里出来,正看到云霞坐着的背影,却怎么也想不出乡下的同学谁会来看她。
听到脚步声,云霞回过头。
“怎么是你呀?你来干什么?”银霜一脸的不屑。
云霞慢慢地站起身,一股恨意火腾腾的从脚底的血管里直往上窜,直击头顶。
“怎么,银二小姐到这城里来,还能认出我云霞啊?”
“哼——”银霜斜过头,连瞅都不愿意瞅她,“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云霞冷笑,“银二小姐不会贵人多忘事吧,自己做的就要敢承认啊。”
“我做什么了我?不要在这里瞎胡说。”
“我胡说,别以为你老子是县太爷,你就无法无天,我告诉,银露,你老子就是皇上,犯了法也不能饶。”
银露心知肚明云霞是指什么事情。其实,她早已料到云霞或者云天会来找她。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更没想到后果那么严重,她的本意也只是出出气罢了。
“怎么,就是我做的,打我啊?打我啊?”
银露的嚣张挑衅自然是往云霞心里的熊熊焰火上浇了一大桶油。话音未落,只见云霞咬牙切齿,使足全身的力气,手起手落的瞬间,银露已经身躯欲坠,两眼冒金花了。
“你,你?你敢打我?”
“我还敢杀了你,你信不信?”
“你疯了?”银露捂着脸大喊。显然火辣辣的疼痛感让她已被此时的云霞震慑。
“你找人祸害我姐,你说,我敢不敢杀了你?”
“你说什么,祸害你姐?谁祸害你姐啦?”
“难道,不是你做的吗?”
“我找人是让他们吓唬吓唬她,不要再找水涧洵。”
“吓唬?吓唬?你骗谁啊,衣服都扯破了,你说吓唬吓唬?”云霞觉得这种狡辩太可笑。
“我真的没有,不信,我把他找来,你当面问清楚。”银露哆嗦着拿出小灵通打电话。云霞站在一旁,一副誓死不罢休的架式。
不一会,黄毛骑就着辆破摩托车噪声震天的停在她们面前。
“哟,银二小姐,上次的钱已经给过了,又有活啦,嘻嘻,有事您就吩咐,只要我黄毛在,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说话间,还瞟了一下旁边的云霞,总觉得这个丫头怎么那么眼熟,就是想不起来打哪里见过。
“上次,我让你做的事情,你到底都做了什么?”银露急切地问,也害怕云霞说的是真的,虽然她恨云丽,恨不得千刀万剐,但她从没想过要把云丽往绝路上逼。
黄毛听了不以为然地下了车,歪斜地靠在摩托车旁,还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没做什么啊,就是照你说的,打了一顿,不过,那个丫头也太不经打了,哥几个就那么轻轻几下,晕过去了。”痞里痞气的黄毛双手一摊,还没意识到旁边那个眼熟的丫头已经满眼杀机的要宰了他。
“你真的没做什么?那她的衣服怎么会破?”银露又气又急。
“我——我——我怎么知道她衣服破了?”
黄毛的无理狡辩,已然让一旁的云霞怒火中烧,她边拣起路旁的半块砖头狠狠砸向黄毛的脑袋,边吼叫着,“你这个流氓、无赖,我杀了你。”。
“砰”的一声,惨叫连连,黄毛本能的捂住头蹲在地上,鲜血顺着手指缝就流了出来。站在一旁的银露当即傻了,想必再霸道的她,也不会有这个胆子做这样的事情。
“记住了,我是云霞,云丽的妹妹。如果我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就是死也要拖上你们两个赔命。”
在云霞来之前,虽然云天百般的规劝她,将事问明白就好,别冲动。但云霞早就做好了打算,这个仇她必须报,宁可被派出所抓了也得报。
瘫坐在地上的黄毛半仰着头,几道血杠杠在脸上尤为瘆人。“银二小姐,我是扯了她的衣服,但我真的,真的没做什么,后来就有人来啦。”
银露木头桩子似的点着头,涡在刚才那狠辣血腥的一幕中还没回过神儿来,好像那一砖头也同时拍在了她的脑袋上似的。
云霞一听,忽地上前扯住黄毛的衣领,“真的吗?你没骗我?”
“骗你我还有活路吗?”黄毛害怕云霞,哀嚎着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松开黄毛后,她长输一口气,不幸中的万幸不是吗?还好云天去得及时,最终还是他救了她。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银露喃喃自语,全身颤抖瘫坐在地上。如果云丽真出了事,恐怕云霞真的会杀了她。努力镇静之后她站起来对黄毛说,“我们,我们快去诊所,你的头还在流血。”
两个人急匆匆的走了,云霞想了想也跟了去。如果派出所来了,她也好承认自己的罪行。到了诊所,大夫给包扎了一下说没什么大碍,银露才稍稍放心,交了些诊费药费之后,又给了黄毛500元钱,让他买点营养品。黄毛哪见过这些钱啊,千恩万谢的走掉了。
从诊所出来后,云霞说,“你们俩都是我打的,告我去吧!”
银露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直接去了邮政储蓄银行。云霞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就老实的呆在原地。
银露出来后,塞给云霞一些钱,“这些钱,给你姐买些东西吧。”
“谁稀罕你的钱?不去告我的话,别说我没给你机会。”说完,云霞转身走了。望着她的背影,银露又看看手里的钱,心中不免滋味百般。
中午的时候天气更热了,云霞买好回去的票后没剩下一个子儿。到街上闲溜达溜达,肚子跟着叫得震天响,为了赶早车早饭没吃上,现在午饭又没着落,只好返回候车室坐着不动,这样才不会觉得太饿。坐在候车室里,她百无聊赖,拿出自带的小人书来看。
“云霞,你怎么在这儿?”
她闻声抬头,“涧洵哥,你怎么在这儿?”
“我送一个朋友,他刚上了车,你这是刚来还是要回家?”
“我要回家,下午两点半的车。”
“今天又不是周末,你不是该上课吗?”
“是啊,我是,来办事的。”
“那——事办完了?”
“嗯,办完了。”
“你还没吃午饭吧?”
“我还不饿,坐上车一会就到家了。”
“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水涧洵不由分说拉起她就走。
“哎,涧洵哥,涧洵哥。”
到了一家牛肉馅饼店前,水涧洵说,就这家了,我们同学经常来吃,很好吃的。
进去后,云霞局促的坐下。水涧洵也不问她要吃什么,就给她点了汤、菜还有牛肉馅饼。
饭食一上来,那股沁香之气就与云霞肚中的“饿”拧成了一股绳儿,拆也拆不开了,何况这牛肉馅饼,她还是头一次吃。
水涧洵将饭菜推向她,说班车来得及,让她慢慢吃。而云霞生平最容易被两样东西打败,一样是书,一样是好吃的。那么眼下,她绝不辜负涧洵哥的一番好意了。
“你怎么不吃?”
“我吃过了,你吃吧。”在水涧洵心里,早就把她当妹妹看了。这个女孩子虽比姐姐大咧几分,却也比姐姐机警几分。
“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
“吃不了就带回去。”
一听水涧洵这么说,她立马就不吃馅饼了,只喝汤,因为她想,既然能带走,就拿回家去给父母亲和姐姐弟弟都尝尝,家里从来没吃过纯肉的馅饼。
“云霞,你,你姐,她还好吗?”虽然水涧洵尽量表现得自然,但当云霞抬眼看他的时候,还是有些尴尬。
“还,好吧——”云霞落下眼睑,回答的犹豫。其实她也在思索,姐姐的事情要不要瞒着他。
“哦——”水涧洵沉默了一会又问,“你到底来办什么事情啦,还置于请假来办?很重要吗?”
“不请假来,我也找不到银露啊!”
“啊?——”水涧洵一愣,云霞随即又补充道,“呃,我,我来看朋友,顺便给银露捎点东西,都是老乡麻——”
“云霞,你从来不会撒谎,再说在这里,你怎么会有朋友,告诉我吧,到底干什么来了?”
云霞叹了口气,“涧洵哥,不想跟你说,你也别问了。”
“跟云丽有关系吗?”
见云霞不知声,水涧洵很焦急,又问“是不是云丽出什么事了?”
“涧洵哥,我知道你对我姐好,对我们也好,我很感激你,但是以后,你也别再找我姐了,你和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再说,你都要考大学了,我们能不能读得起高中都是问题。所以——”云霞低下头。
“快告诉我,云丽到底怎么了。”隔着桌子水涧洵抓住云霞的胳膊。
“她,她——”云霞没想到水涧洵这么惦念姐姐。
“她到底怎么了?”水涧洵的心里快着了火。
其实,云霞明白水涧洵的心思,从一开始她就看出来了,只不过她以为等水涧洵回到市里,自然而然就和姐姐断开了。但如今看到水涧洵着急的样子,她又想到,断开谈何容易啊?自己现在不是一样狂切的思念蓝立恒吗?对于死去的人尚且如此,那么对于还活着的人,又知道她在某个地方,还知道她出了些事情,不是更担心、更难熬吗?
也许是云霞可怜水涧洵,也许是可怜自己,总之,她不想在爱上阻拦谁,爱的面前,应该人人平等。至于以后的事,由老天决定好了,估计任着谁再有能力也不能左右命运的安排和所谓的天意。
水涧洵听完了云霞的话,心里就像着了火,又浇满了油似的。恨不能一下子就飞到云丽的身边,看着她、守着她,再也不离开她;又想到银露的时候,他的心一下子冰到极点,原以为这个女孩只是有些任性,却没想到心肠这么狠毒;再想到自己,爱上云丽却差点毁了她!一个人的爱,在别人的眼里真的就那么卑贱,那么不值分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