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一紧,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尽量做出自然的表情,“叙旧而已,你怎么一声不响的站在别人身后?人吓人,吓死人!”
老李嘿嘿一笑。
我把早餐递了过去,他跟平时一样,去茶水间泡了一杯普洱便去工位上看文件了。
我跟在他身后,心里天人交战。
说实话,这段日子,他对我不错,说句尽心尽力也不为过,我一直把他当长辈尊敬,这样的人,真的会是那种为了前途伤人性命的坏人吗?
5
或许是我的目光太炙热了,他终于忍不住了,“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啊?”
我慌里慌张的解释,“没、没有,只是发一下呆。”
老李盯着我,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
我被他盯得发毛,居然有些恼羞成怒,索性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你认识温诗允吗?”
老李脸色一变,大步向我走来,一把揪起我的衣领怒吼,“你提她干什么?”
他还是头一次发这么大火,不得不说,我被他吓到了,尤其是他的眼神,愤怒绝望,像针一样扎得我眼仁生疼。
死一般的沉默中,老李似乎也觉得自己反应太过激烈,放开了我的衣领,“一个死者,死亡方式太过惨烈,你还是不要问了。”
我连忙点头,却在心里落下了怀疑的种子。
“程飞。”
老李突然叫我。
我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还记得我昨天跟你说过的话吗?”
他凝视着我,一字一顿,“牢记第一诫!”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有些心酸。
纵然我打从心底里尊敬他,但流言太多,难免左右我的思想,昨天刚说了相信他,只过了一夜,信任就面目全非了。
我叹了口气,把实话说了出来,“老李,我不想再这里呆了,下个月有调岗名额,你能帮我推荐吗?”
老李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而后深深看了我一眼,“不管你今后去到哪里,现在都是我灵异事件调查局的人,你必须牢记第一诫!”
“知道了。”
一整天,老李都没有跟我说话。
原本轻松的上班氛围变成这样,我只觉得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大石,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真的不该怀疑老李吗?
这个答案,或许温诗允知道。
是夜,有了昨晚那茬,我始终不敢睡觉。
一边害怕,一边期待着温诗允的到来。
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四周太静了,我甚至能听到窗外的风声。
呼呼吹过,带起树叶的沙沙声,不知名的鸟儿还在鸣叫,微弱的、难听的,把黑夜渲染得更加骇人。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间,仿佛有个人躺在了我身边。
我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始终不得其法。
只能感受着身旁那股冰凉的触感。
我心头突然升起一股怒火,为什么我总是被摆弄那个?
老李欺骗我,温诗允吓唬我,就连那个婴儿也可以嘲笑我!
鬼又怎么样?
只要胆子大,照样翻身做主人!
怒火上头,我居然挣脱了桎梏,往旁边一滚,便触到了温软的身体。
是温诗允。
第一眼见到那个。
皮肤白皙细腻,巴掌大的脸上一双水汪汪的含情眼格外诱人,胸前的柔软抵在我胸膛,柔弱无骨的手正好攀在我腰际。
一腔的怒火被尴尬代替,我想要离她远点。
她突然搂住我的腰。
“小帅哥。”
声音也是柔柔的,带着南方女子的温软软糯。
气血上头,我脸上有些热。
她带着凉意的手抚上我的脸,“帮帮我。”
我扭开脸,想要把她的手拨开,她却趁机与我十指紧扣。
“只要你能帮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柔软的身体慢慢贴了上来,冰凉柔滑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服传来过来。
理智在慢慢瓦解。
我猛的按住她作乱的手,眼神清明,还有些遗憾,“你早用这招多好?昨晚把我吓成那样,要是还能硬得起来,我恐怕是个变态。”
温诗允一愣。
“你总让我帮你,也不说帮什么,我是不是可以单纯的理解为,这只是借口,其实你是馋我身子?”
纵然没有表情,但我依然能感受到温诗允的无语。
“你跟老李究竟什么关系?”
温诗允上下打量着我,突然笑了,“你确定要这么说话?”
我一囧,连忙从她身上下来。
她揉了揉手腕,声音没什么情绪,“老情人的关系。”
“不可能!”我一口否决。
她挑眉,示意我接着说。
“你生前是个小明星,老李太穷了,养不起你。”
温诗允突然笑了,笑得花枝乱颤,“谁说我图钱?喜欢他不行吗?”
“那更不可能了,你要喜欢她,变成鬼为什么不去找他?跟我纠缠什么?”
温诗允冷哼,“既然你这么能猜,不如猜猜我跟老部长的关系。”
我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包养你的人是老部长?”
提到这个人,温诗允的眼神开始变得凶狠,“是,他说喜欢我,要娶我,可是,等我真的怀了他的孩子,他居然任由他老婆杀了我!”
我的心情有些复杂,不知道该同情她还是唾弃她。
她看表情就知道我在想什么,却不生气,“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要是老天让我平庸一辈子,我也认了,但是我年轻、漂亮,为什么还要过苦日子?”
我说不出话来,只是沉默的看着她。
她也不怵,平静的跟我对视。
半晌后,我败下阵来,“那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救救我的孩子。”
“那个泡在瓶子里的婴儿?”
温诗允美艳的脸上尽是哀伤,“帮我安葬他。”
按理说,我不应该拒绝这样一个要求,不管父母如何,孩子都是无罪的,可是,我却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是什么呢?
6
我没有贸然答应她,而是让她讲了跟老部长的恩怨。
很俗套的故事。
温诗允是寒门学子,来到大城市,被繁华迷了眼,一心想要挣大钱。
但她没有人脉、没有经验,做了几次生意都失败了。
在她心灰意冷的时候,遇到了老部长,他帮她还债,教她做生意,对她十分体贴。
她还以为遇到了爱情。
可惜,老部长只是贪图她的美色,想要跟她玩玩而已,她傻乎乎的捧着一颗真心栽进去。
老李,当时还是一个小年轻,初出茅庐的愣头青,热血得很。
看不惯温诗允这么被糟蹋,提醒了她很多次,在一次次的帮助中情根深种。
对温诗允喜欢一分,对老部长的厌恶便多一分,直接导致了老部长的死亡。
“那天,老部长要跟我分手,我舍不得,还告诉他我怀孕了,听到这个消息,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又开始对我体贴入微。”
“我还以为他怜惜我,没想到,这个畜生,居然对自己的孩子动手!”
说到这里,温诗允娇美的脸上尽是狰狞,被白炽灯的光芒照成了一个怪物。
那种违和感越来愈强烈了!
我忍不住后退一步,离她远一点。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面目近乎残暴。
“他想把我的孩子养成古曼童!”
古曼童,泰国的一种秘术,俗称养小鬼。
“我可怜的孩子,才六个月大,就被活生生剥开了,泡在一堆符水里,不见天日!”
“我要他死,我要他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温诗允脸上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嘴角尖尖翘起,像是生生被人拽上去的!
“我把他约到仓库,想要一刀杀了他,但我哪里是他的对手?反而被他打个半死,在他用枪口指着我脑门时,李博来了,他开枪救我,老部长死了,你猜,他的遗言是什么?”
温诗允的语气太过骇人,我喉头干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说,李博跟他是一样的。”
最后这句话,轻得风吹就散,却像烙印一样印在了我脑海里。
看着她泛红的眼睛,我大概猜到了后续。
“老部长死了,我不治身亡,李博为了逃脱法律的制裁,编了个故事骗过了所有人,他也因此升职加薪,坐上了高位。”
“权利这种东西,只要你尝过,便再也拒绝不了,李博还是个小职员时,他的梦想是坐上部长的位置,为此拼尽全力,豁出一切,等他终于做到了,又开始空虚不满,想要更高的职位。”
“但是他无权无势,没有背景,人也不算聪明,那该怎么办呢?”
温诗允问我。
我不由自主的接了下去,“走歪路。”
“没错,他要继续老部长没有完成的恶行,他要把我的孩子做成古曼童!”
她凝视着我,用一种愤怒哀切的眼神,“而你……是古曼童的祭品,你不听话了,他要对你动手了!”
我像是被人兜头打了一拳,头疼欲裂,“不可能!”
温诗允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我,“敢不敢赌一把?”
“怎么赌?”
“把我的孩子救出来。”
我跟她对视,她满脸的哀伤,就像一个为了孩子能豁出一切的母亲,我找不到她的破绽。
同时,也找不到理由为老李辩驳。
若她说的是假的,就算我把孩子偷出来也无关紧要吧?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刚好救我一命!
几番衡量,我最终还是答应了温诗允,当然,不忘带上了配枪。
7
烂尾楼里。
我轻手轻脚的推开鬼屋。
装着婴儿的瓶子就摆在卧室里,他藏在黑暗里,像一口棺材,不知道会把谁埋葬。
我深吸口气,快步走过去。
卧室门居然大开着!
谁在里面?
下一秒,老李苍白的脸出现在门口,眼睛藏在阴影里,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跑!
来不及多问,我转头想要出门,房门却被人重重关上。
“陪葬吧!你们给恶鬼陪葬!”
是先前打求助电话那个老婆婆!
“你怎么在这?”老李的眼神有些疑惑,想要朝我走过来。
我拿出配枪,高声怒吼,“别过来!”
老李皱眉,“程飞,你怎么了?是我啊,你师傅。”
他想要朝我走过来,我在他脚边开了一枪,“你别过来!”
老李似乎被我吓到了,把两只手举起来,“别冲动,我不过去!”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额头析出了薄汗,心脏砰砰狂跳,直觉被卷进了什么阴谋。
老李目光更加不解了,“外面那个阿婆报案,说还有婴儿的哭声,非要我过来看看。”
一顿,他看着紧闭的房门,似乎也有些慌了,“为什么关门?”
“你还问我?”
我把脊背靠在墙壁上,冰凉的触感抚平了一点心慌,“你跟外面那个疯婆子是一伙的,对不对?你想要我死?”
老李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是疑惑的,像是画上去似的,“你先放下枪,可能有什么误会,我们慢慢说清楚。”
他又抬脚朝我走过来,我快要崩溃了,扯着嗓子大叫,“别过来!”
我这一声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门外的老婆婆也凄厉的叫了起来。
“吃人喽,吃人喽,厉鬼吃人喽!吃完人就消停喽!”
她的声音太过尖利,像是利刃划在玻璃上,听得人寒毛卓竖。
老李还在逼近,“程飞,有事慢慢说。”
我满脸冷汗,老李熟悉的脸此时在我面前就像怪物,扭曲拉扯,变成一张我不认识的脸。
他在狞笑,眼神尽是凶狠。
耳边是疯婆子满是恶意的声音。
“吃人喽,吃人喽!”
我步步后退,不敢让老李接近我,但无论我怎么做,都摆脱不了他。
我觉得自己快要奔溃了!
一个念头凭空出现在脑海:老李要让古曼童吃了我!
与此同时,婴儿的笑声响起。
很轻,但落在我耳里,不亚于惊雷。
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去,我被吓得魂飞魄散。
卧室门口,站着一个婴儿,只有巴掌大小,若是不仔细看,压根就发现不了,但他身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红色符咒,像是活了般在他身上游走。
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婴儿突然笑了,露出森森的牙齿。
“你看到我了!”
他的声音还是婴儿的稚嫩,却带着一股不可名状的诡异。
他慢慢朝老李走过去。
“小心!”
我朝老李大吼。
老李看我一眼,似乎觉得奇怪,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什么都没看到,又转回头,“你在说什么?程飞,第一诫你忘了吗?”
我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只能看到婴儿走到了老李脚边,速度很快的爬上他的肩膀,眼里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等我吃了他,就到你了!”
他说着,张开黑乎乎的嘴巴,眼看尖利的牙齿就要咬到老李的脑袋。
我……开枪了!
8
“砰”的一声巨响过后,一切重归寂静。
门外的老婆婆也没有了声音,周遭死一般寂静。
“程飞,你疯了!”老李惊魂未定的看着我。
子弹擦着他脸庞划过,他的右脸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
我喘着粗气,目光恢复了清明,哪里有什么婴儿?
若是我刚刚真的朝婴儿开枪了,那么爆的就是老李的头!
“你怎么会在这?”我无视他的怒火,又问了一遍。
“我不都说了吗?那个阿姨打电话求助,我只能过来看看。”
看着他一脸正义的模样,我忍不住笑了,“你虽然敬业,但是不至于到这个程度,你到底想干什么?或者说,你要找什么?”
老李抿唇,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作孽啊!听说过古曼童吗?二十年前有人把他请了过来,现在,我们必须销毁他!”
从他嘴里,我听到了一个新的故事。
前半段跟温诗允说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
温诗允深爱老部长,所以想要把他据为己有,不仅如此,她也知道,自己只是个穷乡僻壤的小姑娘,想让老部长放弃门当户对的原配娶她,根本不可能!
所以,走上歪路的是她!
她想要名、想要利、想要老部长的爱、想要堂堂正正站在他身边。
所以,她去泰国请了古曼童。
不知是因为古曼童还是多年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效,她因为一个角色一炮而红。
也就是这时,她查出了身孕。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作为宿主的温诗允清楚得很。
古曼童是被抛弃的婴儿,由怨念形成,所以,绝对不允许有别的孩子抢了他们的爱。
温诗允进退两难,先是用孩子逼婚,但老部长不同意,给了她一笔钱,让她从此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温诗允大受打击,居然疯了!
天天嚷嚷着古曼童索命,在一个下午,亲手刨开了肚子,把自己的孩子挖了出来!
那是老李第一次走现场,吐了一个星期。
温诗允原本娇美的脸被鲜血染湿,一条伤口从胸腹延伸到下体,右手还在肚子里,抓着一个小小的胚胎,脸上带着笑意,眼睛却是猩的红,毫无生机的盯着在场的人。
老李抹了一把脸,不管什么时候,提起这个场景,他都心有余悸。
“如果只是一个诡异的死法,倒也没什么,但自从她死后,老部长也疯了,说有个孩子一直叫他爸爸。”
“老部长矢口否认,婴儿也不恼,让他帮忙找个爸爸,就放过他。”
说到这里,老李苦笑一声,“他找到了我!”
我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那段时间,我刚来到调查组,经常出现幻觉,觉得自己能见到冤魂,整日精神恍惚,老部长看我实在害怕,就答应办完最后一个案子,就给我放假。”
“我还以为他是为我好,没想到,他把我带到一个仓库,想要在这里杀了我,给鬼婴当爸爸!”
老李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我也遇到过一个婴儿,那个婴儿告诉我,小心老部长,我不想当回事,但是老部长的每一步,都跟他的预言分毫不差。”
“所以,那晚我带了枪……”
“你杀了他?”
我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所说的情况跟我现在一模一样,若不是方才我手下留情,子弹偏离了航线,我就成了当初的老李!
老李痛苦的捂住脸,“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杀他,是婴儿爬上了他的肩膀,我想要帮他把婴儿赶走!”
他越说声音越小,直至完全消失。
我沉默的看着他。
若是以往,他还能用这个借口骗自己,但他看到了我,一样的境况,我却能唤醒良知!
鬼魂没有实体,越相信他的存在,他越强大,反之,无视他,便能自救。
这是他给我的忠告,但他自己却没有做到!
不管老李把话说得漂亮,他都无法掩盖那个事实:他相信了鬼婴的话!把老部长当成了敌人!
我看了看他,欲言又止,其实,我有句话想说,但看他一副丧家之犬的模样,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我叹了口气,“走吧!”
他垂着头跟在我身后,突然用一种奇异的声音问:“你一直都相信我?”
我轻轻皱了一下眉,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也不全是,我只是不相信温诗允。”
“嗯?”
“我见过温诗允三次,每当她变得血淋淋时,性格就会大变,我猜,她虽然被古曼童控制了,但偶尔还有自己的意识。”
这就是我觉得她违和的原因!
“第二次见面,她血淋淋的来找我求救,还说了你的名字,我觉得,她是想让我救你,只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古曼童发现了。”
“第三次,她说你喜欢她,这样就说得通了,你对她不错,所以,她不想害你,才冒险来提醒我,别中圈套。”
老李半晌没有说话,最后还是笑了起来,“后生可畏,我真的老了。”
“别说丧气话,我还等你下个月给我推荐呢!”
“还是要走?”
“嗯,这地方太诡异了,再待下去,我怕会疯!”
9
我们捣鼓了半天,房门还是纹丝不动,应该是从外面锁上了。
我气不打一处来,让老李往后退,一脚踹了上去。
门板摇摇欲坠,石灰漱漱往下掉。
三脚过后,门终于开了。
老婆婆正在自己家里,把门打开一条缝,露出只眼睛看着我们。
“你们怎么还没死?”
老婆婆恶狠狠的说,苍老的脸上尽是凶狠,“是你们把恶鬼放出来的,你们为什么还要活着?乖乖死了对我们都好!”
“老太婆,一只脚都踏进棺材了,积点嘴德!”
她不理我,依旧在咒骂我们。
我还想说什么,老李无奈的把我拉走了,只留下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没有鬼!”
出了烂尾楼,我把最近遇到的事原原本本的跟他说了一遍。
老李沉默的听着,听到最后,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难为你了,这样还能相信我。”
我叹了口气,“谁让你人好呢?”
老李沉默的时间更长了,最后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我不好。”
也不让我问,直接催促我回家。
半夜时,我被手机铃声吵醒了,不耐烦的接起来,竟然是老李!
他那边很嘈杂,声音夹杂在噪音里,有些听不真切。
“程飞,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直在重复这三个字,我顿感不妙,直接打车去了烂尾楼。
有人比我到得更快。
因为烂尾楼着火了!
那个老婆婆坐在地上痛哭,“我的家没了,我还等着儿子回来看我呢!我的家!我的家……”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泪珠顺着沟壑纵横的脸往下流,蜿蜒出一道水渍,显得无比可怜。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想要安慰她,她突然一巴掌扇在我脸上。
“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们,我也不会放火,更不会烧了自己的家!”
她眼里的狠毒仿佛要漫了出来。
“是你们放出了鬼,为什么这把火只烧死了一个,你也应该死的!”
“什么!”
我顾不得尊老,一把揪起她的衣领,“老李在里面?”
她没有回答我,而是在地上打滚撒泼,“打人了,快来看啊,打人了!他打我老婆子!”
我被同事拉着,他们个个面色凝重。
其中一个说,“当时火势太大了,老李把婆婆背到门口,自己没有出来。”
我眼前阵阵发黑,老李把为了救人死了,但是被救的人不仅没有道谢,反而为他的死狂欢!
这就是被恶灵蛊惑的人吗?
不,他们比鬼都可怕!
10
老李死了。
我想要转行的念头搁置了下来。
三天后,我又收到了他的邮件:
程飞,我错得离谱,老部长压根就没有想要杀我,从始至终,被蛊惑的那个都是我啊!
是我鬼迷心窍,失手杀了他。
一直以来,我都骗自己,是他该死,我是为民除害,但是那天,你明明也可以一枪杀了我,顶替我的位置。
但是你没有,你所说的一切我都不知道,你口中的古曼童我也没有见过,从始至终,我全部毫不知情。
我相信当初那个老部长也是一样的。
我犯下弥天大错,除了以死谢罪,别无他法。
我不配做你的师傅,更不配教你任何东西。
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留在灵异事件调查局,因为,有些东西,一旦缠上了,就摆脱不了!
我杀了老部长,每天都在做噩梦,梦到冤魂索命,梦到温诗允,还有她那个未出生的孩子!
我逃不掉,只有死才能解脱。
最后,牢记第一诫!
……
原来,那天我们分别后,老李又回去了烂尾楼,想要在那里结束自己的生命,为曾经的糊涂赎罪。
但没想到,老婆婆居然放了一把火,想把他烧死!
他本就求死,甚至都没有挣扎,被大火滚过的身体该有多疼?
疼到他不得已开枪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把邮件删了,接替了老李的位置。
把所发生的一切写了份报告上交。
领导是一个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大腹便便,因为身居高位,神情不怒自威。
“老李的死亡原因是头部中弹,当时你在哪里?”他问我,目光灼灼。
“我在家睡觉。”
“睡觉途中接到了老李的电话,所以你才赶去烂尾楼?”
“没错。”
“你怎么能确定他在那里?”
“猜的。”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许久才收回目光,“好好干,给你配了个新同事,明天到。”
我点点头,脚刚踏出门,他突然叫住我。
“入行半年就当了部长,小伙子,前途不可限量。”
我勾了勾唇角,扭头走了。
部长?
不不不,满足不了我,我想当局长!
次日,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来报道,面容稚嫩,军姿笔挺,眼里尽是无畏与热情。
我愣了一下,仿佛透过他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那时,我也是这样站在老李面前,声音铿锵有力,“人民英雄,为民服务,敬业正直……”
当时老李是怎么说的呢?
我摆摆手,“行了,我们部门不一样,你只需要记住一个准则——这个世界上没有鬼!”
我抬眼看他,就像曾经的老李,只有在说到这句话时,眼里才会有些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