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算是看出来了,她这个姑姑关心的根本不是别的,而是夜云肆这个宦官的身份。
联想到姑姑所想,戚未央只觉得脸皮微微发烫。
就算他是个宦官又如何,她又不是要献身于他。
姑姑未免想岔了太多。
清了清嗓子,戚未央别过这个话题,怅然地戳着手心。
“姑姑,你当真.觉得晋王殿下配的上未央吗?”
娴妃微愣,听到这般娇纵自大的话语,这才觉得从前熟悉的未央回来了几分。
她忍不住笑道:“你这丫头,就爱使些小性子。”
娴妃没有听出来戚未央的话外之音,还以为她不过是介怀大婚大日发生的事。
断指确实是晋王做的过分了些,但是后面他种种作为都表示出了他的诚心,也为那日的冲动道了歉。
时日久了,娴妃也就渐渐相信了晋王对戚未央的真心。
看娴妃都被此表面迷惑,戚未央头疼地扶额。
口吻更加严肃了几分,“就算我嫁给晋王,以我父兄的身份来说,晋王决计登不上那帝王之位。”
以如今晋元帝对她父兄的忌惮之意来说,如果她当真嫁给轩辕齐,只怕他会即刻被指一块封底赶出京城去。
所以,顾霓裳和轩辕齐一直以来的目的都是要得到她的断指。
虽然眼下还不清楚他们此举的意义,但是戚未央心中清楚,定是和皇位有扯不断的联系。
娴妃的语气染上了一抹犹豫,“万一晋王愿意为你放弃了皇位呢?”
嗤。
戚未央差点忍不住笑出来,轩辕齐那样一个视权如命之人,为了她?
就算是顾霓裳摆在他跟前,他也会眼都不眨一下的选择权势。
“倘若晋王放弃了皇位,那我与之前又有何异?”戚未央轻微摇头,神色凝肃。
“登上皇位之人,眼里必然容不下沙子。”
到时候,只怕处境比起靖国公府更为惨淡。
这个问题彻底将娴妃问住,只能呐呐地看着戚未央说不出话来。
“纵然陛下忌惮,但我到底是靖国公府的嫡女,云阳郡主,这般尊贵的身份,即是一把双刃剑。”戚未央话音更重几分,“他们绝不会容忍一丝一毫的意外,以保完全定不会让我嫁进晋王府。”
圣上的宠爱,既是让她享誉了荣华地位。
却也将她推到了悬崖之上,只稍微不留心,便是身陨万丈悬崖。
若不是因为此刻的娴妃有孕,戚未央都恨不得将之前瑞王派人刺杀她的事情和盘托出,这样便更加的有说服力。
“可,可是晋王若得了封地,自然能护你一世周全。”娴妃默了半天,只挤出一句话来。
“若是晋王得不上呢?”
娴妃未出嫁之前,也是深闺女子,出嫁之后更是隐于后宫之中。
她所受到的思想便是依赖夫家。
可,倘若要获取利益,只有自身才是资本。
全身心依仗他人,只能仰人鼻息度日,后来发生的变故,无一能扛。
戚未央深吸了一口气,“万一哪日陛下受人挑拨,容不下我父兄,那么我便会成为罪臣之女,到那个时候,我就是用来扳倒晋王的最好棋子。”
听着戚未央这番言辞,娴妃的眼角又渗出了盈盈泪光。
沉默半晌,她欣伸手抚摸上戚未央柔顺的青丝,轻声道:“未央长大了,看事情比姑姑看的都要透彻多了。”
之前戚未央哭着求着她要面见圣上,就只为了求得晋元帝赐婚。
那个时候她虽然不是很赞同,但想着嫁给晋王,再怎么也比待在那个吃人的靖国公府要好的多。
戚老夫人是她的母亲,她又岂会不知自家母亲是什么德行。
只要戚未央嫁给了晋王,那么她日后回府就可以彻底抬起头行走了。
所以对比之下,心底里那些小小的不赞成也很快就被淹没。
可是如今,戚未央总算是看透了其中的纠葛,娴妃顿觉欣慰了不少。
“既然你心中有数,以后这些事姑姑就不再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戚未央松了口气,只要姑姑这边能说得通就是好事。
“对了,反正未央都来了,不如帮姑姑看下脉象罢。”
她抬起眼,一双杏眸尤为清亮。
娴妃轻笑,神情宠溺,将手腕递过去道:“宫里的太医日日都来请平安脉。”
纤细的手指轻轻搭在娴妃的腕上,指尖处传来的异样感觉,让戚未央的眸色骤然一紧。
不对。
姑姑宫里的内应分明已经被除去,为何她的脉象还是出了问题?
“怎么了?”看到戚未央怔住,娴妃疑惑地开口问道。
怕娴妃又会胡思乱想,戚未央决定先瞒下来,语气轻快道:“无妨,姑姑身体一切都好,就安心等着我的小侄子降生吧。”
“那就好。”
见娴妃松了口气,戚未央才收回手敛眸掩去了眸底的暗色。
她该想想办法,到底如何才能抓出背后动手之人。
“对了,陛下将为你操办生辰的事吩咐下去了,还让我留意挑些你喜欢的首饰物件备好赠与你。”
闻言,戚未央有些烦恼的皱了皱眉。
旨意下达的这么快,一看就知道是提前商量好了,不论她今日答不答应,这生辰宴都是要在宫里办的。
将在御书房内的事又和娴妃说了一遍,戚未央的语气夹杂了些耍赖的意味,“你说为什么夜云肆一定要我在宫里办生辰宴呢?”
听了方才戚未央的一通说辞后,眼下娴妃对武安侯的态度也没那么排斥了。
她轻点了戚未央的额头,道:“我还以为你能有多运筹帷幄,却连这点小心思都看不穿吗?”
什么?
戚未央看到娴妃眼底的促狭有些不解。
“你的生辰宴只有在宫里操办,那位武安侯才能名正言顺现身,不是吗?”
“……!”
豁然开朗。
戚未央恍然发现,好像确实如娴妃所说。
她的生辰宴若是办在靖国公府,那么她完全没有理由给他下帖子,毕竟晋元帝已经对他们二人起了疑心,又有清宁公主在暗中紧盯着。
好像,确实只有在宫里这个法子才可以让夜云肆找到理由出现。
原来,夜云肆是打了这番心思?
走出咸云宫时,戚未央眉间仍含困惑。
她不太敢相信,夜云肆会为了能来参加她的生辰宴而特意向晋元帝开口。
甚至将炼丹的功劳也分她一半,为的就是让晋元帝欣然答应。
不知不觉走到了宫门外,春夜的寒风吹得戚未央一个激灵。
而后,传来一道更为清冷的讽声,更是透心凉。
“本侯还以为你准备在这过夜,原来你知道冷。”
从戚未央出了宫门,玄色靡丽的马车就已停靠在身旁。
却不曾想她像是魔怔了般,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
戚未央被这道声音吓得一滞。
怎么她心头所想,竟应验在了现实之中?
怕不是是错觉罢?
然而,她回过头便瞧见骑在马背上的夜云肆。
“是聋了还是瞎了?”
微风轻抚他的衣角,那副睥睨众生的模样让戚未央忍不住暗叹。
就算说着糟心窝子的话,但从这绝艳容貌中吐出,竟然也格外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