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夜云肆却仍旧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
垂在身侧的双拳缓缓握紧又松开，再睁眼时夜云肆已经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双眸沉不见底。
伴随夜云肆的主动承认，外面的戚未央的心也不禁跟着高高悬起，眉目冷凝的等待着晋元帝的回答。
如今，夜云肆算是将他自己封存多年的秘密主动摊开摆放在了晋元帝跟前，此冒险之举无异于将刀柄交到了晋元帝手里，而刀尖所指的方向正是他。
不得不说。
这个腹黑的男人心狠起来还真不是人，就算是对待他自己也是一视同仁。
若晋元帝并不如他预测中的反应，哪怕只是偏离了半点，他便随时都有可能被按与欺君之罪即刻处死。
“砰砰砰……”
屋子里寂静无声，屋外戚未央更是能够清晰的听见，她胸膛里剧烈跳动的心跳声。
许久。
晋元帝才哑着嗓子，不知悲喜的开口道：“所以当年，是你亲手杀了那个本该为你净身的太监，才能够逃过一劫？”
直到此刻，晋元帝才觉得他从前好似从未看透面前这个人过。
他知夜云肆手段狠厉，也知他杀人无数，从不会对任何威胁到他之人有过半分心软犹豫。
但知道是知道，待真相大白的这一日，晋元帝仍旧会感到心悸不安。
会不会……
迟早有一日，夜云肆也会为了当年他幼时所经历的一切来向他报复，若当真与夜云肆成了敌人，就算是他有血滴子的势力在后保护恐也难成为其对手。
毕竟夜云肆可不是轩辕齐，自小的经历与磨难早就让他百炼成钢，若前两日的宫变并非兴王而是武安侯府挑起。
只怕，他现在早就没命站在这青龙寺中了吧。
见夜云肆不再出声，晋元帝的心里也就有了数，转而松开夜云肆的手腕，低头道：“既然你不愿意承认是朕的儿子，朕也不会逼迫你什么，但唯有一个要求，今日.你无论如何都得答应。”
晋元帝像是想通了什么，说这话的语气变的再次毋庸置疑起来。
比起方才还像身为人父的殷殷恳切之词，现下他是又恢复了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大晋皇帝。
夜云肆缓缓垂下眼睑，从袖口中掏出一方帕子不动神色的擦拭着方才被晋元帝所触碰过的地方，神情清冷道：“陛下不妨说说看是何事。”
见到夜云肆的举动，晋元帝的眼底明显闪过一抹不快，但随即便像是强压了下去般。
深吸了一口气，晋元帝正色道：“待回到宫里，朕便会颁发一道旨意，将你并非宦官之身的真相广而告之，届时整个大晋将无人再敢用宦官二字与武安侯关联在一起。”
不等夜云肆拒绝，晋元帝又接着说道：“另外，朕还会加封一道圣旨封你为武国公。”
窗外偷听的戚未央听到此处，心头不由得重重一跳。
武国公。
这可是王爷之下最尊贵的侯爵之位了。
晋元帝此诏若是真的颁布下去，只怕明日上赶着巴结的人，就会将武安侯府的门槛都给踏破了。
届时别说夜云肆只是活阎王的称号，就算他真的成了十八层地狱的真阎王，只怕也拦不住那些想要趴在他身上吸血的水蛭。
紧接着，戚未央便听到夜云肆刚说出个不字就被晋元帝打断道：“朕这两个条件你最多只可选择其一拒绝，这是朕的底线。”
闻言。
夜云肆的眸色顿时暗沉了下去，直直的盯着晋元帝，随后状似不经意的往窗外的方向瞥了眼。
“晋王殿下如今好不容易因为兴王和宾王的失败而松了一口气，陛下若是选在这个时候加封臣为国公，恐怕晋王府又要彻夜通明了。”
夜云肆缓缓走近窗户，装作不在意的拾起花盆里的碎石，放在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往外丢着。
戚未央的眼角微微抽了抽，默默的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她就知道她再怎么隐匿自己的气息，都瞒不过夜云肆，看着一个两个滚落到自己脚边的碎石，戚未央没忍住踢了一脚。
晋元帝年轻时也是带兵打过仗的，如今虽然年纪大了但耳力却依旧很好。
正是因为戚未央踢的这一脚，晋元帝的眼神瞬间染上了杀意，向窗户处直直看了过来。
“臣的选择陛下已经知晓，臣忘了房中还有只小猫儿要去喂养，就先告退了。”夜云肆不着痕迹的挡在了窗口，迎上了晋元帝的视线说道。
猫儿？
这青龙寺的禅房里何时有猫了？
晋元帝还未醒过神来，就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随后夜云肆便衣炔飘飘地走了出去。
直到这时，晋元帝才像是突然知道了什么，眼里的杀意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反而是扬起些许的笑意摇了摇头。
也好。
反正眼下夜云肆给出的选择，也正是他所偏向的，方才提出加封一事也只是为了探探他的态度。
不过这倒也进一步证明了，夜云肆的野心并非是在朝堂之中，这样的话他倒也不必再继续提防着了。
戚未央听到开门的声音时，想走就已经来不及了。
索性她大大方方的转头，看向朝着自己走来的夜云肆一脸无辜道：“你去哪儿了，我饿了。”
他不是说要去喂猫吗？
大不了她吃点亏，看在他刚刚应付过晋元帝的份上不与他计较。
看见戚未央眼底的亮光，夜云肆心情莫名的稍稍好转了些许，扬着嘴角上前握住她的手道：“好，本侯已经提前让风柏留了斋饭和点心，若是你吃不惯这寺庙里的东西便用些糕点便是。”
回到原来的禅房，很快风柏就将几碟子做工精致的点心放在了桌上，另外还摆放了个盛放着斋饭的食盒。
虽说斋饭清淡，但瞧着做出来的卖相也还算可口。
戚未央原本就饿的不行，再加上站在风口里听了那会子的话，现下更是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本侯已经吃过了，不会跟你抢。”
看见戚未央狼吞虎咽的模样，夜云肆忍不住皱了皱眉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