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瞪大了眼睛看着秦牧:“公子,您没事,追我那么远干嘛?”
秦牧笑而不语。
刘邦捂着脑袋想了半天:“您没事,绑着樊哙说要砍他脑袋又是怎么回事?”
秦牧静静看着他,直到刘邦蹲在原地,嘴里不断说着什么。
秦牧这才开口道:“我看见你在城门处和城门尉冲突了。”
“然后呢?”
“我觉得你这人特别有意思,所以想认识一下。”
刘邦眉头都快皱成一团了:“公子,莫开玩笑了!要真跟您说的一样,你怎么可能知道我的名字?”
秦牧想了想,的确也没什么说辞可以解释这件事,于是他又准备搬出列御寇老同志了。
“我曾追随仙人学法。你的一切,都在我股掌之中。”
刘邦显然是不信他这套说辞的,原本半蹲的身体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后背歪歪扭扭的靠在车厢上。
“公子,您看我刘季像傻子吗?”
秦牧微微一笑:“刘季,昭王五十一年生,沛县泗水亭长。”
刘邦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但是,就这点事情到了沛县随便找个人就能打听出来,这跟仙人有什么关系?”
秦牧不为所动:“你左腿有七十二颗黑痣。”
刘邦眼神微缩。
他左腿上的痣,密密麻麻,一直被他视为缺陷,所以从来没跟别人说过。
尤其是,这个年代的人都很迷信。
谁有个什么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很快就会传遍乡野,视作所谓“帝王之相”。
这个消息,打死他都不可能跟别人说的!
可是,秦牧是怎么知道的?
刘邦混不吝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认真的神色。
他想了想,试探性的问道:“公子这调查够仔细的,居然连我的相好都找到了?”
在他看来,这种私密的事情,恐怕也只有去他的相好那里才能问到。
若真是如此,哪怕秦牧的仙人弟子身份有假,他也不得不认真对待。
能够调查到他相好,那就说明,秦牧对他是真的下了大力气调查!
如此一来,必然所求甚大!
秦牧哈哈一笑。
“你的相好?我要得知这些,何须去找她?”
“既然你不信,那我就说些他人不可能知道的事情吧!”
“其实,你这次来咸阳的目的,我是知道的!”
刘邦身体一抖。
这件事情和腿上的黑痣不同!
所谓黑痣,再怎么保密,终究不可能瞒住所有人!
即便真的有某些人推波助澜,也不过是一场风波。
可他来咸阳的目的……
一旦暴露,是真的会杀头的!
或者说,他就是因为那件事,所以才冒着风险来到咸阳,希望托个门路,免去杀头之罪!
因为事关重大,所以,哪怕是樊哙这样过命的兄弟,都不知道他的真实目的!
如果秦牧真的知道,那……
刘邦猛然掀开马车的帘子,确认了马车的确是在远离咸阳城,这才长出一口气。
他看着秦牧,决定最后垂死挣扎一下:“我不过来咸阳游玩,公子真会说笑。”
秦牧哈哈一笑:“真的吗?既然如此,我就假装信了。”
刘邦心中忽然放松了下来。
看来,这秦牧真的就是在诈自己。
还好顶住了压力,不然,真的坦白之后,恐怕就算秦牧不押送着自己去官府,也会直接把自己赶下车,生怕和自己沾染上关系,受了牵连。
他正准备开个玩笑缓和一下,却突然听到秦牧憋着嗓子模仿大人的声音,低声说出一句话。
“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
刘邦原本轻松下来的脸色直接凝固,整个人都显示被人丢尽了冬天的冰窖,一动都不动了。
这句话,是他前次来咸阳时,远远看见秦始皇车驾之后,脱口而出的话!
那一次,他奉命押送服徭役的民夫来咸阳,远远看见,心生羡慕之意,酒后失言。
他当即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好在他所在的位置本就遥远,边上连个人都没有。
否则,若是这话被别人听了去,株连九族都是轻的!
一个亭长,说身为大丈夫就应该和皇帝一样。
这是什么罪名?
铁一般的谋逆!
别说始皇帝本就是残暴嗜杀之人,哪怕就是平生不杀一人的仁君,听到这话,也一定会将他抄家灭族!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还在周围搜索许久,确定当时他身边没有人!
结果,那句话就那么原原本本、一个字不差的从秦牧口中说了出来。
刘邦的心理防线被瞬间击溃。
难道,他真的是仙人弟子?
不然怎么会知道?
秦牧看着他的样子,知道自己赌对了。
其实秦牧所说的,都是史书上记载的东西。
刘邦年轻的时候曾经押送人去往咸阳,在路上看到秦始皇的车队,所以有感慨。
这样的感慨,根本就不可能跟别人说!
否则,他现在坟头草都得有两米高。
史书能记上,恐怕也是他成了大业之后,为了装逼,说自己年少有大志,故意透露给史官的。
这样绝对不可能有别人知道的秘密,果然一下子就让刘邦呆滞了。
“刘季,我说的这句话,你可有印象?”
刘邦稍微动了动,就像是全身关节都被冰封了。
他嘴唇颤抖着:“公子……我……来咸阳,确有目的!”
他的声音,极为苦涩。
秦牧算了算时间,也大概猜到什么事。
的确,如果处理不好,恐怕整个家族都得给他陪葬了。
不过,秦牧没给他机会说出来。
“刘季,不必多说了,你为什么来咸阳,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话说的如此笃定,就连刘邦也没有丝毫质疑。
“你此来,可是为了芒砀山放走徒役之事?”
刘邦不可置信的看着秦牧。
果然!
他果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既然如此,那么自己生的希望是不是就在面前这位仙人弟子的身上?
可笑,自己刚才还把他当成了想要对自己不利的匪徒!
刘邦猛然站了起来,脑袋咣一下顶到了马车顶,他却浑然不觉。
然后,他整个人伏跪而下,恭敬行礼:“请先生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