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星鸾的脸色很不好,白的像是纸一样,他的气息很乱,仿佛受了很重的伤,神皇把手放在姜星鸾的天灵盖上,真元被强势的灌进姜星鸾的经脉之中。
那种感觉很不好,真元并不属于他,却这样强硬的进入他的经脉之中,游走的力量不容小觑,姜星鸾实在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
浩瀚的真元肆无忌惮的在姜星鸾的经脉之中游走,仿佛并不怕将这个年轻人的经脉,乃至根基全数毁的一干二净,姜星鸾的眼睛直中冒出了一些蓝色的光芒,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恶鬼,那并不是越祖血脉该有的气息,是暗河里的剧毒。
“放肆。”
神皇的眼神忽然间变得凌厉,他的手指忽然间弯曲,就像是要刺穿姜星鸾的天灵盖一样。
姜星鸾眼镜里的蓝光并没有熄灭,反而越演越烈,他的眼球似乎都开始散发出淡淡的蓝光。
神皇并没有要停手的意思,暗河里的剧毒很厉害,但是神皇很清楚它的致命缺点,越祖血脉又天赋的力量,就比如向死而生。
剧毒可以杀死姜星鸾,但是要不断的蚕食越祖血脉,直到越祖血脉在无法抵抗剧毒。
所以神皇很清楚,姜星鸾不会死,于是他并不害怕采用一些强硬的手段。
姜星鸾的脸上开始出现一些幽蓝色的纹路,看起来诡异,竟然还有一丝丝让人觉得好看。
姜星鸾的额头暴起了青筋,他攥紧了双手,身上冒出细密的一层汗,粘粘的,很不舒服。
比起剧毒发作的那种让人恨不得立即去死的痛苦,这并不算什么。
神皇的眼睛瞥了青烟里面一眼,那个人大概已经去死了,没有多少人可以再青烟中好好地活着,即使是那些人也一样不行,那个人在这里一直等着,想必早就已经不行了,想来,他也不会是第一个人。
神皇收回了自己的手,姜星鸾晃了晃,倒在了地上,他脸上的血液仿佛都消失了一样。
“非黑即白?睡了几万年还是这样的死脑筋。”神皇并没有看向姜星鸾,他找了地方坐了下来,陷入了思考。
他很了解屠灼了,屠灼是一个很简单的人,古今都很难找到第二个这么简单的人。
曾经的很久以前,剑道是屠灼的唯一的意义,他活的像是一把剑,到了最后他的剑就像是他一样。
很久以后。屠灼又遇见了帝嫄,彼时帝嫄还不是人皇,但是他的出现给了屠灼另一条路,屠灼一直都是一个死脑筋的人,他选择了这条路,就注定头破血流。
于是帝嫄成了屠灼生命力的另一个意义,他还有他的剑,从那一刻起就开始为帝嫄冲锋陷阵,无往不利,最终陷入了沉睡。
屠灼对于人皇帝嫄有一种让神皇觉得愧疚的信任,想必他是认为有什么宵小之辈在神皇的空间之中兴风作浪。
屠灼就如同是他手里的剑,为人皇而战,为人皇而死,他是帝嫄最纯粹的追随者。
与人皇帝嫄的其他部下不同,屠灼追随的不是所谓的大义,也不是天下,更不是苍茫众生,他追随的不是人皇,甚至不是帝嫄,而是简单的中君嫄,他被中君嫄折服,所以无论人皇帝嫄是谁,为了什么,屠灼都会义无反顾。
有的时候,反而是纯粹更加的容易改变。
因为纯粹,所以很难改变。
人皇已经不是人皇,他曾经的部下已经将屠刀悬到了他的头上。
帝嫄已经不是帝嫄,他晚年的轮回已经将前尘与旧事全部改写。
中君嫄也已经不再是中君嫄。
人都是会变得,人皇帝嫄也变了,他不再是人皇,不再是帝嫄,甚至于已经不再是中君嫄。
屠灼是被中君嫄的行事与品性折服的。
极为纯粹的原因,没有半分利益纠缠,也正因此,一旦变换,难以挽回。
屠灼的忠诚仍然在,但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神皇不难想象屠灼与帝嫄转世的在一次相逢。
一见面,就是敌人了吧。
时逢初见难纠缠,人生亦是无初见,无端变换皆等闲,故人如今心易变。
神皇还是谈了一口气,他把目光挪到了姜星鸾的身上。
从很久以前开始,神皇就很清楚,姜星鸾会是一个让他十分头疼,十分纠结的存在。
生或死,去或留。
如今这个选择并不困难,姜星鸾不能死,他的计划还没有完成,如果姜星鸾现在死了,他恐怕很难在短时间内进行他接下来的计划。
想到这里,神皇低下了头。
终究是不知人心易变,终究不知人心不拿捏,终究还是意难平。
“若是不犯傻,怕是也不会如此难受了,到底还是意难平。”
人间最不乏后悔,后悔可有半分用?
神皇并不知道他是否应该让姜星鸾死。
他是神皇,彼时今时,从来高高在上,他要人生,人就会生,他要人死,人就会死。
他未曾有过疑惑,如今,大概是很久以前的疑惑都被他攒到这一次了。
姜星鸾是他的后人,连名字都是他取出来的,姜星鸾是他的传人,与他血脉一般无二,与他的想法十分的契合。
但是这并不算什么。
神皇并不缺少后人,也不缺少传人。
只不过姜星鸾一直都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但是这个特殊的存在,在计划完成后,就没有什么用了。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既然已经无用,及时止损才是道理,当断则断,更何况是一直已经废掉的手臂。
很久以前,姜星鸾还小的时候,他曾经亲手处死了当时的星罗殿祝祀。
姜星鸾彼时还十分的年幼,只是懵懂的问他,为何要这么做。
神皇还记得自己当时说的话,他已经没有用,就是徒留祸患。
如果姜星鸾也像是那个人一样多好啊。
人很多时候不能无缘无故的纠缠,纠缠的太多,纠缠的太久,就会有很多原本看着不可思议的麻烦出现。
比如说是姜星鸾。
神皇是该杀死他的,但是神皇并不想杀死他。
理智与感情,总是难以权衡的。
姜星鸾仍旧闭着眼睛,剧毒发作的很厉害,姜星鸾耗费了太多的心里,他的神魂也受到了冲击。离他苏醒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在这一段时间,神皇的脸色一直都不是很好。
他以为他已经不在是一个会犹豫的人,但是事实上,他还是犹豫了,他不知道,他到底要不要杀死姜星鸾。
原本他是知道人心难测的,没想到,到如今,他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了。
也说不定,他从来都没有看清过,他已经不是他了,他的身份很多,他自己都不记得了,但是唯独没有那个身份,那是他自己亲手抹杀的。
于是神皇笑了出来,他是神皇,是站在这个世间是巅峰的人,他不需要疑惑,他只需要向前走,他就是方向,他就是规矩。
所以他想让谁死,谁就会死,但是他不想杀死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就不会死。
他如今不想杀死姜星鸾了,那么姜星鸾就要活着,活到最后。
神皇的眉头舒展开来,原本,他就是不需要想太多的人,只不过,他自己迷惑了自己,似乎他已经忘记了,他是这世间的巅峰,他不要考虑时势,因果。
时势,因他的意志出现,因果,不过是他的规矩。
神皇并不知道,在水潭外边,竟然有一个原本是应该被抹杀的存在,已经想到了他的选择,当然,这些都不是很重要,这世上总会有几个意外出现,
就好比,那个可以与人皇帝嫄打个平手的异族君主叔凰,又或者是叔凰的那一位竟然连人皇帝嫄都可以算计的军师。
如果没有这样的例外,乱世不过就是一个强者不断地屯兵所有的弱者,一场单方面的战争,一帆风顺,似乎就变得太无趣了一些,这世上有例外,才会有那些看起来似乎很是有趣,甚至是足以被称作奇迹的历史发生。
这是注定要发生的,没有人可以阻拦,或者苍天,也觉得有趣一些的事情才值得发生。
“你永远是一个让人觉得讨厌的人。”神皇看向姜星鸾。“很久以前是,如今也是,但是没有你,很多事情未免太过于无趣了一些。败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无趣是一件更可怕的事,太过无趣,会让我觉得,我没有走过这一遭。”
神皇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很是冰冷,就仿佛,这个天下,都只是他走过一遭的证据,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义,即使灭了,也就是灭了,没什么好在意的。
到底在不在意,其实神皇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或许在意过,也说不定,他是并不在意的。
似乎如今支撑他下去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修正他曾经的错误。
他如今的目的就只有改正自己的错误,为此,他已经不在意任何事了,如果他还有慈悲的话,如果他真的是为了这世间的生灵,他是应该死的,自绝于此,这是最好的办法,但是他没有。
从他开始变得不择手段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在没有任何资格说自己是慈悲的了,他已经背弃了天下苍生,从此独身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