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颗被“书”中情节撩拨得热血冲涌的小心脏越发激荡,双目灼热,热血澎湃。
循着歌声望去,他有点儿失望了。
从河滩上缓缓走来的不是一个俊俏姑娘,而是一个穿着邋遢,蓬头垢面的女疯子。
女疯子好像也看见了他,嘿嘿一笑,竟然露出了雪白的牙齿,把双唇衬托得越发红艳。
贺志勇抬起头来,转动脖子看了一圈,见四周无人,就朝着女疯子喊:“你唱的真好听。”
“嘿嘿……嘿嘿……好听吧。”女疯子禁不住夸,歪着脑袋,露出了与形象极其不相符的纯真表情,又唱了起来。
贺志勇坐在那儿,拍起了手,嘴里说着:“好,唱得好听,真好听。”
“不唱了……不唱了,只知道听歌,不知道献花,一看就不是个好人。”女疯子真的就不唱了。
贺志勇说:“你这歌是唱给谁的?”
“唱给我情哥哥的呀!”女疯子嘴角绽出了一丝笑容。
“那你情哥哥呢?他在哪儿呢?”
“他去大城市了呀。”
“那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去呀?”
“那个没良心的……”女疯子嘤嘤哭了起来,“他是个负心汉,城市里有了比我更会唱歌的,就不要我了。”
“你为什么不去找他?”
“去了,他骂我,还打我,还……还让那个女人咬我。”
“女人咬你?”
“是啊。”
“她咬你哪儿了?”
“咬我这儿了,这儿……这儿……”女疯子说完,用手指了指自己。
贺志勇心头一阵燥热,他咬了咬牙关,又咽了一口唾沫,问她:“咬得严重吗?”
“你又不是医生,不告诉你。”女疯子说着,转身朝前走去,边走边唱着那首歌。
贺志勇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里念叨着:走吧……走吧,快走吧!
大概是老天故意要捉弄他,要惩罚他,不等他心里的火焰灭掉,那个女疯子又折了回来。
这一回,她不仅唱歌,手里还捧着一束花,一束红艳艳的野花。
贺志勇坐在那儿,痴痴地看着,心里面的火焰呼呼蹿跳。
有那么几秒钟,他想站起来逃掉,可他的良知太脆弱,瞬间就被狂野的本能击败了。
女疯子缓缓来到的他跟前。
一阵微风穿过桥洞,撩起了她额前的长发,露出了一张瓜子脸,虽然有了污垢的遮掩,但隐约透出了她俊俏的本质。
“嘿嘿,你我知道了,你就是在这儿等我的?对不对。”女疯子站在那里,傻笑不止。
“不是,我是来割草的。”
“胡说,你又骗我,每一次都说割草割草,还不就是故意在这儿等我吗?你说是不是呀?”
贺志勇狠狠捏了一下大腿,警告自己一定要克制。
他岔开问题问女疯子:“你是这个村的?我怎么不认识你。”
女疯子摇摇头,说:“不是……不是,我是从大老远的地方来的,就是为了找你呀。”
“你找我干嘛?”
“找你成亲啊!”
不行,不能再让她靠近了。
贺志勇站起来,把书放进了篮子里,咬紧牙关往前走。
可他的双腿就是不听使唤,怎么挪都挪不动,他听到两个人在他心里面吵架,吵得很凶,几乎把他的耳朵震聋了。
一个说:“她大老远的跑来,不能让他失望,接受她,接受她的花。快……快点动手吧!”
另一个说:“快走,你是个好学生,不该接受她,她太脏,会把你染成黑色的!”
“你不是也想要那朵花儿吗?还犹豫什么呢?”
“不行,赶紧走,走啊!”
贺志勇用力咬着双唇,他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
可能是嘴唇被咬破了,可一点都没觉得痛,他不敢看女疯子,迈动双腿朝前走去。
女疯子紧跟其后,大声喊着:“你这个负心汉,我大老远的来找你,你却要逃跑,你回来……给我回来……”
贺志勇头也不回,加快步伐往前跑。
跑着跑着,突然听到后面噗嗤一声闷响,女疯子随即嚎哭了起来:“我要死了……要死了,哎哟哟……哎哟哟……”
贺志勇不得不止住了脚步,转过身来一看,女疯子趴在了地上,手中的鲜花散落在了一边。
他稍加犹豫走了回来,站在女疯子跟前,问她:“你伤到哪儿了?是不是很严重呀?”
女疯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连叫声也没了。
坏了!
她会不会被摔昏了呢?
贺志勇被吓蒙了,顾不上其他,蹲了下来,喊着:“你醒醒……醒醒,说话,你怎么了?”
女疯子一个跃身爬起来,紧紧抱住了他,哭着说:“哥……哥,你是我的亲哥哥,我可找到你了,来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贺志勇被抱得死死的,根本脱不了身。
女疯子一边急促地叫唤着,一边疯狂撕扯着衣服。
贺志勇一阵晕眩,她闻到的不再是酸臭味儿,而是一阵扑鼻的香味儿,像花香,那是一种叫不上名字的花儿。
女疯子慢慢躺到了地上,合上了眼睛。
夕阳撒在她的脸上,魔术一般,瞬间把她变成了一朵娇艳的牡丹花。
贺志勇疯狂起来,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硕大的蜜蜂,循着花香,拼命飞舞起来……
正当他展开翅膀,即将飞上美丽的花儿蕾时,随着一声不许动的断喝,双臂被人猛地籀住了。
疯女人的反应比燕子还轻捷,瞬间就没了人影。
贺志勇用力眨巴眨巴眼睛,他觉得自己刚刚经历的一切不是现实,而是一个梦,一个白日的美梦。
他冲着死死拽住他的两个人喊:“放开我……放开我,我是在做梦,你们管得着吗?”
其中的一个说:“看来是个疯子,放了他吧。”
另一个说:“不行,不能白抓了。”
“看上去还像是小孩子,不值得的。”
“别光看他的脸,要看他的胆,还有他那手法,怎么会是个小孩子呢?”左侧的那个喊了一声,“你他妈是在做白日梦吧?要想让我们承认你是在做梦,就拿钱出来!”
贺志勇问:“我又没做啥,凭什么抓我?”
“你小子,还嘴硬,没做啥你把疯女人摁倒干嘛了?都他妈那样了,还不承认。”那人在贺志勇后背上捶了一下,喝一声,“拿出钱来!”
“我没钱。”
“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不是?那好,给我翻!”另一个从后面伸过一只手来,挨个口袋摸了一遍。
倒是也没空手,只得到了五毛钱。
后面的那个人说:“给他放回去。”
“干嘛?”
“五毛钱也是钱,咱们拿了意思就变了。”
“你想干嘛?”
“送到派出所去。”
就这样,两个人押着贺志勇,一直送到了派出所,
本来贺志勇是打算咬死啥也没干的,可警察从他篮子里翻出了那个手抄本,他就蔫了,只得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有了这种罪证,问题就更严重了,那本书一度是社会上的洪水猛兽,他一个高中生,竟然出门都带在身上,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已经坏透了,坏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必须要严惩。
案子上报之后,县公安局极为重视,当即派人来到镇上,立案侦查,还用一辆警车把贺志勇带到了县里的拘留所。
王永正听完了之后,沉着脸想了想,对着杨老师说:“我怎么觉得贺志勇的事情没那么严重。”
杨老师一惊,“还不严重?”
“是啊,听上去他还没把那个女疯子怎么着呢,还有一点,明明是那个女疯子抱住了他,自己撕扯着衣服,怎么能说贺志勇是强来的呢?”
“关键是女人疯了,他没疯!”
“还有那两个抓他的人,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听上去就好像是从天而降似的,他们不但抓了人,还搜身要钱,我怎么觉得这是故意设下的套呢!”
“王永正,可真有你的!”杨老师笑看笑,说,“你可真是个当作家的料子,不写小说真是可惜了。”
“杨老师,你不觉得有点蹊跷吗?”
“蹊跷个屁!那小子是活该倒霉,现在不出事,将来也会出事,早晚是蹲大牢的料!”杨老师说完,摆了摆手,说,“你回去上课吧,关键贺志勇的事闭口不谈,免得惹一身臊,知道了吗?”
王永正就像没听到老师的话一样,说:“这事咱不能不管。”
“就你?”
“老师您应该跟校长商量一下,去向警察说明白情况。”
“瞧瞧……瞧瞧你这个熊孩子,怎么就剩一根筋了,回去上课吧!”
王永正回到教室后,根本没心思学习,反复琢磨着贺志勇事发的过程,总觉得里面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几乎一夜没睡好,第二天早上,他就去找了校长。
校长一听他在为贺志勇鸣冤喊屈,还要求自己去派出所帮着澄清,火气就不打一处来,一拍桌子,大声喝问:“你是不是他的同案犯?”
王永正连连摇头,说:“不是……不是……”
“对了,你一定也看过他那本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