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猛冷笑一声,摇头晃脑回到了自己座位。
班长对着王永正说:“那家伙可能是饿急了,原谅他这一次吧。”
王永正冷着脸说:“再饿那也不能抢,想吃的话,自己去买呀。”
班长说:“大家伙刚凑到一块儿,互相之间还不了解,等慢慢混熟了就好了。”
王永正看一眼郑秀兰,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拿出课本看了起来。
第一节课结束后,班长胡学良把王永正喊到了院子里,跟他道出了实情。
这个叫于猛的家伙惹不起,他爸是镇上初级中学的总务主任,所以才敢蛮横无理、为所欲为。
还有一点,他虽然看上去不是个东西,可学习很好,各科成绩都很优秀,这次尖子班的选拔考试,他是第七名。
王永正虽然心里面憋着气,但答应班长不跟他一般见识。
但那个目空一切的家伙终归还是遭了报应,就在抢馒头后的第二天,于猛就撞到了枪口上,被学校除名了。
事情的起因还是抢,不过这一次抢的不是馒头,而是滚烫的开水。
中午吃饭的时候,同学们排好了队,挨个打开水。
于猛朝前看了看,见自己的位置有点儿靠后,就霸气地在推搡起哄,想借着乱劲往前冲。
排在他前面的是个男生,叫鲁志建。
鲁志建表示出了不满,回头训了他几句。
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于猛感觉丢了脸面,挥拳相上。
毫无戒备的鲁志建躲闪不及,一记拳头严严实实落在了他脸颊上。
他本能往后一闪,刚刚站定,就听见有同学喊:“流血了,鲁志建你的嘴角流血了!”
鲁志建擦一把,见满手鲜红,顿时怒火中烧。
于猛仍骂骂咧咧,不依不饶,又是一个反扑。
鲁志建努力克制着,往旁边一跳。
于猛越发的气急败坏,抬脚把满满一桶开水踢翻在地。
随着一阵白茫茫的热气蒸腾而起,热水四溅,把四周的学生烫得哇呀乱叫。
于猛仍然不肯罢休,疯了一般,抄起一个木凳朝前拸去。
木凳飞到了讲台上,正好砸在了讲桌上。
“咔嚓!”
随着一声爆裂上,讲桌瞬间变成了一堆烂木头。
班长胡学良见势不妙,飞跑着去了老师的办公室,见只有校长一个人在,只得把实情报告给了他。
校长黑了脸,快步来到了教室,对着仍在撒泼的于猛大喝一声:“住手!”
于猛停住脚步,来了个恶人先告状,指着鲁志建说:“是他带头抢水,还弄翻了水桶。”
校长早就心中有数,再看看他那份穷凶极恶的德行,怒声喊道:“闭嘴,有你说话的时候!”
然后转向班长胡学良,指了指鲁志建,说:“你带他去校医那儿看看,如果有伤的话,赶紧送医院。”
再对着于猛吼一嗓子:“你跟我去办公室!”
校长跟于猛谈了很长时间,可那小子不但没有悔意,反而一口咬定是鲁志建抢水作乱。
无奈之下,校长只好召集了相关校领导,以及学生代表,经过调查研究,对于猛做出严厉的惩罚——开除尖子班的学籍,遣回原校。
这次抢水事件中,郑秀兰也是受害者,她的双脚都被开水烫伤了。
午饭后,王永正回到学校,当他听说了于猛抢水的事儿,急着赶到了郑秀兰的课桌前。
见郑秀兰低头趴在桌子上,问她:“烫着你了吗?”
郑秀兰没说话,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
王永正心头一紧,蹲下来察看了一番,这才知道她的脚被烫着了,随即骂了起来:“神经病,真特么该死,这样的熊玩意儿就该灭了他!”
一边骂着,一边去脱郑秀兰的鞋。
郑秀兰哪肯让他动手,往后挪了挪脚,小声说:“别脱……别脱。”
“怎么了?”
“多丢人呀?”
“我看看烫成啥样了?”
“没事……没事,不要你管。”
王永正知道她是害羞,站了起来,说:“走,去你们宿舍。”
“有什么好看的?不去!”
“不去是不是?那好吧,我这就给胡老师打电话,让她来帮你瞧。”王永正故意大声说,他是想让同学们都知道,自己跟郑秀兰不仅仅是一个村的,并且关系不一般,以免引来非议。
站在一边的叫裴晓燕的女生也跟着劝,说:“郑秀兰,你快去看看吧,我的脚也烫伤了,刚去医务室擦了药,这回儿就怎么痛了。”
郑秀兰这才站起来,朝外走去。
王永正紧随其后,看她走路的姿势就知道是烫得不轻,追上一步,说:“来,我扶着你吧。”
“不用!那像啥了?”
王永正脑海中立马显示出了一幅画面:一个男生跛着,一个女生瘸着,两个人走在一起,看上去一定很滑稽,不被当成笑料才怪呢。
等出了教室,拐过墙角,他才跟上去,两个人一起去了学校的医务室。
值班的是个女大夫,她让王永正把郑秀兰的鞋子脱掉。
郑秀兰脸上一阵不自然,却不好再拒绝了。
当王永正看到一双被开水烫得发红的小巧脚丫时,心里砰然一热,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玩耍、一起上学,却从来没有仔细地瞧过,竟然是如此的好看,如此的……
王永正,你这个混蛋!
你的心理咋就这么肮脏呢?
郑秀兰被烫伤了,正痛着呢,你还有那样的弯弯勾勾的坏心思?
该死!
真该死!
“小伙子,你过来帮一下忙,把她的脚抱住了,我给上点药。”女医生招呼道。
“哦。”王永正应一声,蹲下来,把郑秀兰的一条腿抱在了怀里。
“蹲下……蹲下,你这个姿势多别扭啊?”
郑秀兰却不怎么情愿,跟医生说:“他的腿受伤了,不方便,还是我自己来吧。”
“没事,我能行。”王永正越发抱得紧了。
上完药后,女医生说:“鞋子湿透了,这会儿不能再穿了,容易感染,赶紧回去换一双干净的吧。”
郑秀兰犯难了,说:“那该怎么办呀?我只带了一双鞋子。”
“那你自己去想法子吧,不过今天的阳光好,一会儿就晒干了,去吧……去吧。”
“可是……”
王永正说:“我有办法!”
“你有啥办法?”
王永正麻利地脱掉了自己的鞋子,把两只全都套在了郑秀兰的脚上,然后提起湿漉漉的鞋子,朝外走去。
“你怎么能光着脚走路呢?”郑秀兰问他。
王永正憨憨一笑,说:“你忘记了吧,我打小就喜欢光着脚走路呢,习惯了,没事。”
女医生问郑秀兰:“他是你哥吧?”
“嗯,是的,我是她哥。”王永正说完,回头朝着郑秀兰招招手,说,“走吧,快到上课时间了。”
郑秀兰这才趿拉着一双大好几码的男鞋,走出了医务室。
“我把鞋子放石台上晒一晒,你自己慢点走。”王永正说着,加速朝前走去,看上去光脚比穿鞋更带劲。
当他把鞋子放在了阳光充足的石台上,打着赤脚回到教室时,有同学逗笑道:“王永正,敢情你成赤脚大仙了?”
王永正一本正经地说:“这样更接地气。”
郑秀兰忙难为情地解释道:“我鞋子湿了,医生不让穿,逼着他把鞋子让给我了。”
班长胡学良问:“郑秀兰,你的鞋子呢?”
“哦,医生说穿湿鞋子容易感染细菌,只能晒干再穿了。”
“明白了,王永正,你可真是够爷们!”胡学良朝着王永正看一眼,诡异一笑。
同学们也没有再闹腾,各自忙自己的去了。
一场“抢水闹剧”搞得学校里沸沸扬扬,校方考虑到各方面的影响,做了低调处理。
会议讨论的时候,有人提议,应该抓住这个反面典型,召开一次全校大会,杀一儆百,以正校风。
但校长没有采纳,只说了声不合适就宣布散会了。
随后,他把情况写成了书面材料,亲自送到了镇教育组。
教育组的领导说滋事者毕竟是个初中生,各方面不成熟,缺乏自控力,不能一竿子打死。
建议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可以在班级里做小范围的批评教育,遣返的处罚就免了。
可校长当面就摇头否定了,恶性抢水不是小事儿,还伤了那么多无辜的同学,影响极坏,必须给予严厉惩处。
还有一点,那就是据进一步了解,那个叫于猛的学生生性顽劣,从小学起小就不是省油的灯,把这样的学生留在尖子班,必将后患无穷。
教育组的领导有点儿犯难,抄起电话向上级领导做了汇报,得到的批复是同意当事学校的意见。
校长当即返回了学校,迅速组织有关人员,宣布了处理结果。
作恶者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不知道为什么,王永正心里很不舒服,乱糟糟说不出是个啥滋味。
下了晚自习后,他闷闷不乐走出教室,悄悄靠近郑秀兰,悄声问她:“你脚怎么样了?”
郑秀兰说:“多亏你帮我去擦了药水,现在一点儿都不痛了。”
“不痛就好。”
郑秀兰本想说几句暖心的客套话,可一张嘴竟然成了:“赶紧回去睡吧,路上小心点儿。”
王永正说:“我是个男人,没啥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