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光照射进窗口的时候,斜射成一段透明和煦的无形物质,触摸不到却能感知到它的热度。心酸而无奈地看到支离破碎的家庭,凌乱在所有的真实里,拉扯每个人的内心,是难受是煎熬是无法自拔。这一错误无休止,牵扯受伤的是任何有关联的人,困在囚牢般的境地为难了自己也为难了别人。残局的炼造而非一日,日日夜夜筑造的矛盾越发严重,随时可能面临崩盘的局面。林婉希望这一错误终止,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变质了的亦难持久。庆幸自己近视,好让自己不把这个世界观摩得太透彻,太透彻的事物往往是不美好的。其实所有处于半无知的状态的人是最容易获得快乐的。
林城和苏筱冷战了三天重归于好,一如既往地,妥协的是苏筱,倔强是林城性格中无法修改的成分,谁也无法动摇他,倔强的因子就好像与身体融化为一起般。经过多年的相处,苏筱也清楚了解他的性格,她想维持下去这段艰难的婚姻,为了林源和林婉为了整个家庭愿意后退一步。这好像是和林城结婚后的代价,她不断地打破着自己的原则,之前骄傲一点点消失殆尽,卑微了年华。爱情早就不是起初的样子了。其实他们的感情就像是破碎了的花瓶,即使小心翼翼粘贴成原来的模样,可也不是完整的样子了。
林婉跟林源说着:“哥哥,其实我好希望爸妈离婚,我觉得他们这样勉强着也不会快乐。既然错误发生了,我们应该早点终止不是吗?”
“婉婉,你在说什么呢,他们不是感情破碎了,只是偶尔有所争执,争吵是因为都太在意对方了,心里怀有落差便彼此不愉快了。婚姻本是这样的,磕磕盼盼才是生活。”
“我真心不喜欢他们这样整天吵吵闹闹,即使很快和好了,依旧会因为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无休止地争吵,这不是我所想看到的。自小学开始开始就一直听他们念叨着要离婚,但这么多年也都过来了。妈妈总说不离婚是为了我们好,离异的家庭最终受伤害的都是孩子。我不希望妈妈因此而将就,她也需要自己的幸福。”
“你也知道爸妈的性格了,即使每天磕磕碰碰,但还是离不开彼此的。他们最好还是在一起不是么?都在一起这么久了,这么多年也就过来了。再说了,家庭的各种关系牵绊还有社会的舆论什么的,离婚远没有那么容易。”
“我知道的。只是觉得他们这些年维持的也很艰难。我并没有看到他们的快乐与欢笑,每天不断堆积而成的巨大矛盾使我现在跟爸爸有很大的隔阂,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了,其实我很怕他。”
“其实我也一样的,但是想想他也不容易的,背负着各界的那么多的压力,即使我们没法跟他很好地交流,但也要学着理解。人生已经如此艰难,能忍让的便学着宽容吧。”
“嗯,我懂的哥哥。”林婉微笑着点头。
小时候的林婉见着爸妈每天不停地争吵,摔着东西心里十分难受,一次见妈妈跟爸爸吵架后独自一人在床上抽泣着。
林婉走前,拿出纸巾“妈妈,不要哭了。你的眼睛都红肿了。”
“妈妈再哭就不漂亮了,眼泪擦擦吧。”
妈妈抱着林婉,“婉婉,谢谢你。”
“妈妈,要不……你跟爸爸离婚吧。”林婉小声说着。
“婉婉,你说什么呢。”
“我觉得你跟爸爸这样每天都不快乐。我觉得还是离婚吧。”
“你跟哥哥还小,我们不能这么残忍。”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和哥哥就好残忍了。”
“你还太小了,你不会明白的。”
之后苏筱沉默了,俩人就这样僵持着,都没有说话。
这是四岁的林婉,看到破碎的一段感情,年幼的她也许还不理解感情这东西,更不理解大人们的想法,于他们而言,那些都是遥远而陌生的存在,那些复杂的人事物只有历经年岁的沉淀才能慢慢通透,建议妈妈离婚的林婉,善意的言语中却道出了疑问,没有人愿意相信这个解决的办法,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到更清楚的事物本质,结果却也是无果的。
“为什么?”
“你就那么希望爸爸妈妈离婚?”
“不是。我只是,只是不希望你们吵架。”
“如果我们离婚了,我们家就散了,我们家俩小孩,协议上肯定是夫妻双方各有一个小孩的抚养权,如果爸爸妈妈都重新组建家庭了,你跟哥哥就要跟着后父后母生活了,万一他们对你们不好呢,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你还太小了,你不懂的。”
林婉本是想安慰妈妈的,却被妈妈的这番话刺激地难受,跑到自己房间,哇哇哇地哭起来,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那些记忆的浮现,不美好的点滴让心情变得很压抑,整个傍晚都显得沉闷。
晚饭过后不久。
“婉婉,你们班主任老师刚刚打来电话说你成绩一直落后,问问是不是你学习方法不太好以至于成绩总是上不来。大概是需要改进下的。还有就是,你最近怎么了,感觉你做什么都总是心不在焉的。”
“我知道的,我会自己慢慢调整的。你不要担心。”
“我能不担心吗,你这样下去成绩越来越差你还怎么考得上好的大学?你总是这么令人不省事,你看邻居沈阿姨的孩子前两天得了全国英语竞赛的第二名呢,还有我们同事小杨的儿子……”
“妈,你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了。”林婉眉头紧皱着,明显有些生气了。
“你不要一脸不耐烦的表情。你以为你这样会有来日吗,我这是为你好。要是你还这样你就等着葬送掉自己的人生吧。”
“我已经在尽力了,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每天学习到凌晨,我也想取得好的成绩,你知道我基础不好的不是么。给我点时间,我改变着学习方法”。
“你努力却依旧成绩这么糟糕,为什么你这么愚笨,你每天学习到深夜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徒劳,一点用处都没有,没有人会在乎你多么认真学习,他们只看最后的结果,只看你的成绩,过程谁会理会。我宁愿你没有认真学习但能成为学霸,只要你能取得好成绩,一切都好。”
“你不要再逼我了妈妈。”
林城恰巧走过:“呵,这孩子真是没用,白养活了。”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林婉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了,一下冲进房间,关上房门。心里隐隐作痛,最亲爱的家人无法理解自己多么令人难过,她一直在完善自己,希望家人满意自己,希望成为家里的骄傲而不是累赘。她自知不堪与粗糙,亦不想有存活人世的遗憾,然而“生而为人真抱歉”这样阴郁的念头时常闪现于脑海,她渴望洞穿黑暗却无力挣脱困境,你懂那种凄楚与无力。
如同血管里的血液突然急速流动,在中途无处奔流,在逼兀的交叉口冲撞着,继而堵塞。超负载的空间开始破裂,鲜红的血液爆裂而出,流离失所。
她在找一种信仰,支撑余生前行。她发现的信仰是文字和音乐,那些都是能令她感到快乐的存在,陪伴她的喜怒哀乐,走过每一段不如意的时光。在这之前,她是这么习惯于依赖赵岚,之前有个朋友对林婉说:“人类是群体动物这个概念在你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有朋友陪伴虽好,但也要学会独立不是?真怕以后世界上只剩你一人了,你就活不下去了。”自从赵岚去世后,生命便变得空洞,缺失,不再是完整的部分。感觉自己独自一人在荒无人烟的孤岛里无助着,望不见远方驶向自己的船只。
林婉习惯这场自娱自乐的游戏。 最近频频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大脑在暗夜中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不具名的悲伤的突然袭来没有丝毫预兆,一定是身体里面暗藏的水分太多了才以流泪这样的方式释放,可却无比厌恶这样软弱的自己。
白天时候每天都疲惫,林婉上课时候晕晕沉沉的,艰难托着脑袋假装听课,其实大脑早已填塞不下其他。
“林婉!”数学课上到一半的时候被年过半百的数学老师叫起。
“你最近怎么了,上课总心不在焉的,你这样下去数学成绩会越来越糟糕,我希望你调整好自己。”
林婉脸颊发烫,低着头。
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她很快恢复了自己,发奋念书。
这是现在如此沉默的自己。记得那时年岁尚小,贪恋玩耍,这是所有孩子的天性,林婉认为这不该被压制。却被逼迫着学习英语,数学,被教育任何的游戏代价是丧失终身幸福,她觉得十分无奈。思绪回溯到五岁那年……
“婉婉,我们来制作飞机模型吧。”
“好呀。”
林婉和哥哥用几根牙签捆绑及胶水黏贴制作了一架小型飞机,成功带来的喜悦令幼小的心灵有着无比的优越感,林婉异常欣喜,和哥哥俩人在客厅里玩耍着,一同在客厅的还有看电视的爸爸,他们俩一不小心将飞机射击到爸爸耳旁,爸爸“啊啊”地尖叫起来,脸色突变,随手脱下的拖鞋扬起要打他们,他们害怕极了,哥哥脑海即刻闪现的念头是“逃跑”。哥哥拉着林婉躲在床底下,他们俩相拥着颤抖着,啜泣着,极其不安,他们不知道爸爸怎样了,想要出去客厅跟爸爸道歉却也不敢,担心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爸爸在翻看家里的医学用书,两分钟后走进这房间,林婉看到他手里拿着的菜刀简直无法置信,害怕得大脑突然短路,早已没有任何思维了。林婉还没有回过神来,哥哥拉着林婉逃跑出去了,他们心里久久无法平静。
由于过于慌张,跑到楼梯口的时候林源不小心跌倒了,林婉着急地哭起来。扶着林源,“哥,你还好吧?”
林源小腿裂了一小道口子,血液缓缓流出,灰色的裤子被许些红色浸染着。他摸着林婉的头,忍着说没事,俩人回过头看的时候,发现爸爸并没有追过来。
林婉扶着哥哥慢慢走到附近的河边的条椅坐下,林婉突然低着头抽泣起来,“哥哥,你现在很痛吧。我们也不能回家,我好害怕。我觉得现在都要死掉了。”
“不要害怕,有哥哥在,一切都会好的。”林源抱住林婉。
生活是最好的老师。殊不知,这样年幼的被受到惊吓的小心灵会渐渐暗沉下去,原有的童真也被一点点抹杀着,遗失的是对生活的信念和希望。
“哥,你先在这等我一下。”林婉跑到附近的电话亭打电话给妈妈,打了四次妈妈都没有接,直接把电话挂掉了。终于在第五次的时候接通了,听到的第一句话是:“不好意思,我现在在开会……”
“不是。妈妈,我是婉婉。我有急事。”
“婉婉,你怎么了,你打的怎么不是家里的电话,出什么事了。”
林婉把事情的原委跟妈妈讲了后,苏筱便放下工作急匆匆跑来了。
看着俩孩子一脸狼狈的样子,苏筱便觉十分心疼。带着林源去药店包扎了伤口,医生说是皮肉擦伤,过段时间就好了。
三人回到家里,门口的小灯并未亮着,从门口往里看也是黑暗一片,苏筱掏出钥匙开门,把所有的灯开启后,发现家里空无一人。
“妈妈,爸爸不会离家出走了吧。”林婉小声低喃着。
妈妈抱着林婉,“不会的,爸爸可能只是有事出去下了,一会就回来了的。等爸爸回来了,你们俩先跟爸爸说抱歉,爸爸会原谅你们的。你知道的爸爸容易情绪化,精神不太稳定,你们要学会理解好吗,不要怪罪他。”
“不会的妈妈,我们一直都很爱爸爸的。”
半个小时后林城回家了,脸上很平静,没有了激动时的焦灼和愤懑。冷冷的对对苏筱说:“两个小孩贪玩,把牙签射击到我耳朵里了,耳朵流血,我以为鼓膜破裂便聋了,从此再也听不见声音了。我多么恐惧,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我不想变成残疾。刚刚去了医院,医生说只是肉体轻微擦伤,过几天便好了。”
林婉紧紧地牵着哥哥到的手,俩人眼神对视了一下,“爸爸,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以后不敢了,不会再贪玩了。”林婉和林源异口同声地说出。
林城只是沉默,没有理会,甚至没有正眼看他们,只是一个人安静的走进房间,仅此而已。留下俩兄妹停留在原地里惆怅着。
苏筱抱着他俩“没事的,别太担心了。还有妈妈的。”
也许林城的心里还怀有怨恨,可是年幼的孩子又懂得什么呢,即使做错事了他们也需要被原谅才能更好地成长,可是那时候林城心里的阴郁萦绕着,他并不懂得这些。
童年的阴影缠绕着他们爸爸拿着菜刀向他们走去的身影时常出现在林婉林源的噩梦里,他们都曾在暗夜里被惊醒,额头满是汗滴,全身发抖着,久久不能平静。继而失眠。就像是小时候看见自己喜欢的玩具嚷嚷着说想要的时候,得到的是爸爸的一句:“家里的玩具已经足够多了,你再嚷嚷着,我就把你丢到河里去。”幼时的单纯把爸爸的话信以为真,此后便不敢再提起关于买玩具这件事了。
已是凌晨三点,林婉一点睡意都没有,一大堆烦恼的事儿在脑海里不断浮现,她越来越清醒。从床上爬起慢慢走到客厅里翻开置放医药的柜子,打开一瓶安眠药,取出一片,掰断成两半,将其中一半放入嘴中,喝了一口温开水便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