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一个小时后,季晏礼出来告诉陆鸷,温寻的情况不算太好,但是如果不转院很影响后续抢救,所以他们现在马上安排转院。
温寻被推出来的时候,陆鸷看了一眼。
只是远远的一眼,因为一大堆医生护士围着她,他不能上去添乱。
她戴着氧气罩,身上插满了管子,失血过多的脸在灯光下跟纸一样惨白。
从这里到云医,救护车走了四十分钟。
就救护车他们上不去,只能开车在后面跟着,这四十分钟走的像四个世纪那么漫长。
快到医院的时候,开车的楚河听见陆鸷打了个电话。
打给尹风的,简单的说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让他去刚才那个医院儿科盯着那个命大的小宝宝。
余光瞥见陆鸷收了电话,楚河才道:
“你还真是挺上心的。不知道你这样做图什么。”
陆鸷没看楚河,目光紧盯着前方的救护车,苍白的唇抿的紧紧的,再没有发出一声。
云医那边早就准备好了,救护车一到,温寻就再一次进了抢救室。
从下午到晚上,那抢救室的门就没开过。
陆鸷就像之前一样,又在手术室门口当起了石雕。
他没说话,甚至没眨眼,就那样盯着手术室的门。
楚河从来没见过这样沉默的陆鸷,陪到了最后,他也开始为手术室里的人祈祷了。
本来,温寻的死活他其实那么关心。
因为这个女人是陆缙言的老婆。
陆缙言的老婆怎么能配的上他的哥们?
但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配的上配不上的不要紧。
要紧的是,她得活着,得全须全尾的活着。
不然的话有人可能要疯。
晚上九点的时候,手术室门头上的灯终于熄灭了。
季晏礼疲惫的走了出来,一眼看见陆鸷就那么站在门口,还微微愣了一下。
这可是五个小时,看他脸色就知道之前在那边抽过血了,还能在这纹丝不动的站五个小时,实在不易。
楚河本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见门一开赶紧起来了。
“怎么样了?”
他问出了陆鸷想问,又没敢开口的话。
“目前算是稳住了。”
季晏礼看着陆鸷那紧蹙的眉心稍稍松了松,接着又叹了口气道:
“输血超过五千毫升,相当于人体血液重新换一遍。太不容易了。幸亏送医及时,那边也处理得当,再迟一点神仙来了都难救。”
“那你的意思就是现在命保住了是吧?那就好,那就好。”
楚河也跟着松了口气。
“接下来还要在ICU观察几天。因为她现在的身体情况非常脆弱,不能再有一点闪失。所以,接下来几天可能你们还是见不到她。不过你们放心,我会一直看着她。”
季晏礼对陆鸷道。
“好。谢谢你。”陆鸷开口,声音沉闷又沙哑。
季晏礼没再说什么,扭头又进了手术室。
半个小时后,温寻就从手术室挪到了ICU。
季晏礼在ICU里忙完出来,一眼又看到陆鸷。
楚河已经走了,门口只有陆鸷一个人。
他没像刚才一样站着,而是坐在墙边的椅子上,低着脸,双手握拳撑着额头。
季晏礼跟旁边的护士说了句话,然后摘了口罩走了过去。
“别担心,阿寻一定会没事的。”
听见声音,陆鸷抬起脸来。
朝对面的ICU看了看,那干涩的唇角才缓缓掀起。
“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他没看季晏礼,只盯着ICU的方向。
其实那边除了一扇紧闭的门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他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眼底却铺满了红血丝,声音也沉重嘶哑,完全没了平时孤冷洒脱的气势。
今天之前,季晏礼以为像陆鸷这样的男人是不会为谁的生死而失魂落魄的。
毕竟,他连自己的生死都不是很在意。
可今天,他发现自己想错了。
自己的生死有时候真的比不上那个她的生死重要。
沉默间,刚刚离开的护士又回来了。
她把手里一个小巧的塑料瓶子递给了季晏礼。
季晏礼接过来,拧开了瓶盖,然后递给了陆鸷。
陆鸷接过来怔了怔。
“葡萄糖营养液,看你的脸色抽血应该超过400了。没有哪个人是铁打的。后面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出面解决。保重。”季晏礼道。
陆鸷没说什么,扬起手臂喝了一口。
这玩意太甜腻,勉强喝了两口,他就停下了。
季晏礼也没再劝,犹豫了一下说道:
“有些话我本来不该多说。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憋在心里,我也挺难受的。”
“你说。”陆鸷侧眸。
季晏礼看了看ICU的门,神色微微有些伤感。
“阿寻是个很独立的女孩子。能力也强。本来她这样的女孩嫁给谁都不会叫人担心。但是偏偏,她嫁到了陆家。在你们陆家面前,她的能力又算的了什么呢?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想要她的命都是易如反掌。”
一个没有背景的女孩子面对陆氏这样的豪门世家,想要自保都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
陆鸷没说话,指尖将那塑料瓶子捏的紧紧的。
季晏礼也没看他的脸色,只盯着那门继续说:
“我本来以为陆缙言能保护她。后来我发现我想错了。陆缙言没有那么喜欢她。既然不喜欢,那就谈不上保护。我劝过她让她好好想想,但她好像暂时没打算离开陆缙言。”
说到这里,他蓦地转过脸,盯着陆鸷。
“我觉得她有苦衷。但我不知道是什么。”
苦衷?
那个孩子吗?
陆鸷又想起了他抱起了温寻时,她的模样。
他没说话,只是微微沉了沉眉。
“三少。”
季晏礼盯着陆鸷那双充满了疲色的眼睛:
“你也该好好想想了。陆家太危险了,这一次能死里逃生,不代表下一次也能这么幸运。别后悔。”
这话如同一粒石子丢进了陆鸷心里。
一向坚硬的心被砸出了一丝裂缝,有一种情绪从这裂缝里蔓延出来,迅速占据了整颗心。
陆鸷沉默着,眉眼间依旧是旁人无法洞察的深邃。
只有那只捏着瓶子的手,因为捏的太紧,指关节已经微微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