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寂的表情轻轻僵了一下，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吴潇。在神寂的记忆里，伊耆绝天和游楠夕二人无所不能，无论是魔法战技血光龙闪还是幻想世界绝望幻域都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若真要拿那两人与慕渊、钟王二人相比，恐怕前者的强大远超后者。
先前神寂只是随口说说，其实他心里也清楚，慕渊和钟王虽然强大，却比不上现世的顶级强者。之后的话，也不过是和吴潇斗嘴罢了。不过，吴潇的一句反问倒真让神寂疑惑起来。
——那对夫妇，认真出手的样子，有多强？
神寂想到了那一年，极冰星辰的剧变，光明界主突兀闯入，与伊耆绝天战成一团。虽然两人的战场已经从茫茫雪地转向万丈高空，但他们的话音夹带某种诡异力量，哪怕神寂在地面，更因乔纤然忙得不可开交，却依旧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那个光明界主的似乎叫做逆光羽，他本人与伊耆夫妇有着大仇。除此之外，两人的对话似乎还牵扯到了光明界的奇迹造物，永动天轮。
当然，这些对话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那一战伊耆绝天表现得尤为费力，似乎已经竭尽全力。两者的战斗余波大规模改变极冰星辰地形，而伊耆绝天一剑劈出的天堑长河也成为之后神寂与皓光的战场。
不过……有诡异啊。
千玄级强者的战斗，说是碎星辰震苍茫都不算夸张，而当时伊耆绝天与逆光羽的战斗甚至不足以崩坏一粒星辰。现在想来，其中处处透着端倪——逆光羽与伊耆绝天真的有认真战斗，又或者，他们彼此都承受着某种创伤，不能全力以赴。
“换句话说，你见过真正的强者战斗？”终于，神寂不再去想那对夫妇的事，越想就越觉得疑云阵阵，而疑云越多，对他们的恨意就越浅，这不是什么好事。
吴潇道：“或许算见过。”
“什么意思？”
“我曾在圣域看过某个大能力者对一场星河战争的投影图。一战之后，接近一百粒星辰化作齑粉。而其中，还包含几粒生命星辰。”吴潇淡淡说了一句，便不再搭理神寂，脚步轻轻一踏，便缩地成寸，立于慕渊身前。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现在不急。”慕渊微笑，侧身，温柔地抓了抓身侧伊丹，便道：“钟王已经不再干涉圣灵王的事，我现在随时都可以拿回火惜霜的灵魂。不过，在这狼藉之地待太久了，几位可先去我的住所调整一阵。”
吴潇隐隐觉得，慕渊做任何事情都一定有其原因，于是想到一个可能，试探性问：“火惜霜有问题？”
慕渊笑而不语。
吴潇便说：“也好，接连战斗已经让我们状态跌入低谷，需要时间调养。此地已被先前信仰火炬的爆破毁灭，的确不适合休整。不过，你的住所距此太远，我们不愿耗费这个时间。”吴潇凝着眉，面上隐隐闪过忧虑：“我们来这死者世界已经半年，没有更多时间在此浪费。”
“一个半光年而已，费不了太多时间。”慕渊坚持说道。
“对你而言，或许用不了多久，但我们不具备灵魂特性，一个半光年的距离，足够花费我们四个月以上时间。”吴潇眉头凝得更紧，沉声说：“既然你知道我们旅团内部的问题，那你就知道我现在非常担心现世中的忘忧与雨凝儿他们。”
“你担心的不是她们本身，而是因她们的问题影响到未来旅团的整体战力，说直接一点，就是不处理好她们的问题，对你而言，获利太少。”慕渊依旧带着微笑，一如既往，宛如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不带半分讥讽。
吴潇却为此沉默下来，好半晌后才低声道：“你、割雨、还有忘心界主眼中的我都是如此。我想知道，既然你们都清楚我是这般冷酷之人，为什么又安心将心中尤为重要的东西托付给我？”
“我并没有托付给你什么。”慕渊摇了摇头，继续道：“你我之间的交集大多来自于交易，或者说彼此利用更好。至于幻海之灵，的确代表一股至强力量，但我并不需要。所以，她愿意跟随你，也只是你和她之间的事，并非我的托付。”
吴潇轻轻点了点头，眉梢凝得很紧，不知在思索何事。片刻后，眉目一展，露出一如既往的阴枭笑意：“这样的我，或许受人唾弃，但更容易在越发冷冽的蓝河七界生存。如神寂那种蠢蛋，若非遇到了我，早被某些心怀鬼胎之人陷害至死。所以，我不因此觉得羞愧。”
慕渊却摇头，目中带着异芒：“其实早在光锥时空里，你就深度思索过杀戮幻域的能力。你觉得，幻域权限不应该是冷漠的鲜血同调，幻域之中应该还隐藏着更强大的能力。我想说的是，杀戮不仅仅指代冰凉与冷酷。有的时候，杀戮也显温柔。试着改变一下你自己，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力量收获。”
“温柔……”提到这个词，吴潇第一个想到的其实不是忘忧，而是很早以前在一片落后大陆上遇见的一个男子。那个人自然就是先前慕渊所提及的陆家兄弟中的弟弟陆峰。
于是吴潇懂了，盯着慕渊，在他爽朗而俊俏的脸上依旧看不出半点诡异心思或者情绪，便道：“你想帮我？”
“算是。”慕渊点点头，却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一个半光年的距离不过几个呼吸罢了。这里是极乐净土，任何灵魂都拥有高维时空体系的惊人运动能力。整个极乐净土的直径也不到一千光年，对任何一个懂得灵子力量的灵魂而言，无论怎样的距离，耗时都不会超过三天。”
“我们一行人除开叶登天与栀香，都是生者，不具备灵魂运动能力。”吴潇心头大概知道慕渊想说什么，但还是佯装着不懂，这般说了一句。
“你们虽是生者，但机缘巧合下，在太阳神与星光龙始祖共同构建的试炼空间中获得了通灵体质，你们全都是通灵者。通灵者的能力远没有现世之人所想的那般简单。出入火照之路，游走生死世界只是通灵者的基本能力。而通灵者有另一个更为匪夷所思的能力，便是存在方式由形象向抽象的自由转化。简单一点就是物理上的聚合态向量子态转化。所以，通过一定外力相助，你们可以进行高维态运动跳转。”
听完慕渊解释，吴潇不由一惊，问：“那么先前悼圆本身作为灵魂却能召唤超灵体，其原因就在这里？”
“不错，悼圆其实是一名生者。或者说，钟鸣鼎食这个势力中的灵魂存在绝大部分生者。只是运用通灵者的特性，将存在方式转化为了灵魂状态罢了。”慕渊点头肯定，便说：“我们走吧，之后除了帮火残英、火恬妤取回火惜霜的灵魂，还要帮你和神寂进行一场独孤念尘早就拟定好的试炼。”
“果然，帮我们也并非你的本意，这一切都与神迹界主有关。”吴潇释然过来，无端欠下慕渊太多人情总归不好，此刻知道是独孤念尘的安排，便没了那么多忧虑。毕竟，独孤念尘与老圣主，也就是吴潇的父亲有一些交情。早年之时，独孤念尘还欠老圣主一个大人情。
***
存在方式的转化并没有吴潇所想象中那般玄奥，仅见慕渊伸手在虚空刻画了某种晦涩纹路，便有奇特规则流动。而一行人也就那么短短几个呼吸感觉不适，片刻后便恢复过来。而之后，众人的存在方式便完全契合这个死者世界，拥有高维运动能力的同时，也具备惊人的探查能力，从极乐净土观摩现世中的某人也是轻而易举。
于是，吴潇想看看现世中的忘忧、雨凝儿以及彩云等人。虽然星光龙提前回归了现世，帮忙看着他们，但吴潇心里依旧不太放心。有些女孩，一旦倔强起来，恐怕没人能拦得住。星光龙虽然不笨，但性情太过憨厚，以前常被忘忧欺负就是最好的例子。所以难免星光龙被她们蒙在鼓里还呵呵傻笑。
神寂也不平静，临行之前他也觉得灵颜隐瞒了非常重要的事情，欲借此机会看看她。他总觉得，当一行人再回现世时，灵颜那里会出大事，又是一大堆棘手的麻烦。
结果两人都盯着现世的火冥星辰。吴潇没在几个女孩中看出异样，也不知她们隐藏太深还是真的已经不再介怀。至于神寂，一眼看去，便心叫不好——火冥星辰上找不到风灵颜！
神寂心知麻烦来了，便视线一转，欲在光明大陆上寻找灵颜。可惜，整个光明界太过浩瀚，且神寂不知道光明大陆的具体星河坐标。所以，还在盲目搜寻之时，一行人已经抵达慕渊的住所，且通过诡异的规则力量将存在方式转化了回来。
神寂心绪有些发沉，盯着吴潇看了许久，终于冷声问：“你对灵颜做了什么？”
吴潇摇头：“你和她的事，我早不再干涉，至于她为什么要走，之后你去问她便知。”
见吴潇漫不经心的样子，神寂也拿捏不准虚实。天知道这个阴枭混蛋脑袋里装的是些什么东西。不怀好意地看了吴潇一会，神寂终究是安静下来，毕竟无凭无据，也不好追问什么。
慕渊的住所就是一片海滩，金色的沙子与泛碧的海水，浅滩上嶙峋而起的礁石以及不断翻滚而来花白海子。蔚蓝天宇下，一眼看去，倒真有一种天高云渺，水天一色的壮阔感。
一行人就站在海岸边上，安静听了一会习习海风，于是吴潇出声：“开始休整调养吧。”
说话间，翡翠镯子中泻出大量灵晶。这是早先忘忧给吴潇准备的五百万粒，一行人与恶龙红月战斗时耗费了一些。之后与火神的战斗、画舫上的伏杀、悼圆的袭击，先后三场战斗也都没有太大消耗。现在算起来，忘忧给出的五百万灵晶的确是太多太多了。
神寂精通光元素力量，对一行人的伤势治愈有极大推动力，再借助灵晶对他自身消耗的补充，倒是费不了多大事。时间上，也不算太多耗费，也就前后十天，一行人连番战斗留下的明创暗伤也都恢复过来。
当然，火恬妤与火残英依旧虚弱。毕竟在画舫上，栀香那一群暗卫对他们下了杀心，若非吴潇及时与她谈妥，恐怕两人早就命丧黄泉。
这一天，慕渊终于出手了。强悍的规则力量运转，猛然流向遥远方向的星之圣地。
于是，有怒号声荡开：“慕渊，残碎船械，净土主宰，你真以为，与钟王达成共识就能对本王为所欲为？”
慕渊微笑：“曾经净土的三大主宰，我或许礼让三分。至于你，远远不够资格啊。”
简单对话后，圣灵王与慕渊的诡异交锋再度展开，依旧是规则之战。
相比于钟王，圣灵王的确是差了太多，甚至都不算慕渊的一合之将。众人仅见慕渊随意招手，虚空中便传来绵长痛哼声，显然是圣灵王不敌慕渊，直接重创。
可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慕渊，吐血了……
如此一幕，震惊众人。
要知道，钟鸣鼎食的最强者钟王都不可能令慕渊受伤，而远不如钟王的圣灵王竟能让他吐血？
轻微喘息几声，慕渊抬手擦去嘴角血迹，低喃：“原来啊，你竟隐藏着如此惊人的身份。上古红龙神与冥神的战斗历经漫长纪元后的今天，仍未结束啊。”
“既已知道本王身份，区区残破船械，还不退去！”虚空中传来圣灵王的厉喝声，带着某种高傲与轻佻之态，俨然不将慕渊放在眼里。
慕渊轻轻抬手，规则力量涌动的同时，喃喃说道：“你不要会错意了。哪怕上古冥神再现，也不能在极乐净土撒野。你能借冥神之力伤我一次，已是极限。所以，老实交出火惜霜的灵魂吧。”
说话间，规则之力如浪如潮滚动，仅仅一瞬，虚空崩碎，伴随着圣灵王的痛哼声，有一个窈窕剪影之虚空中浮现而出。
这人无疑是火惜霜。
可是，在场众人除了火残英与火恬妤外，都不关注这个刚被慕渊救出来的精灵灵魂。
因为慕渊和圣灵王的对话态具震撼力。牵扯到上古冥神，就必不可免提到红龙神。
诸神争霸纪元中，三大龙神之一的红龙神，正是在与冥神的战斗中陨落。当然，冥神也不算得胜，算是两败俱伤。冥神与红龙神选择了相同的法则，将自身力量分成数股，化作新生生命，继承自己的神灵之力。
红龙神分红龙五脉，而冥神化地缚八脉。
而今众人能得知的便是，所谓圣灵王，其实是冥神锁化的八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