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驰晚上八点才到家。
许亚玲正在书房陪婷婷默写单词。听到哥哥回来的声音，小声嘀咕了一句：“哥哥现在最快乐幸福的人，不但没有家庭作业，也没有暑假作业，他的任务就是玩！”
许亚玲轻轻地扯了扯婷婷的耳朵：“那是因为他已经努力学习了十二年。不过，即使高考之后，也没你想象的轻松。他要考虑报志愿的事，还有，上大学之前，别的不说，加强一下英语很重要，说不定要去读一读雅思或者托福班。上了大学之后，如果要有一番成就，也许比高中还忙。”
“啊？那不就是一直都不能轻松快乐了吗？”婷婷苦着小脸蛋。一样一来，似乎见不到光明的未来。
“不会啊。学习虽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但是学习中有很多快乐啊！”许亚玲开导女儿。
“什么样的快乐？”
“比如，这个单词你昨天还不认识，但你今天认识了，开心吧？比如，你考试拿了高分，高兴吗？比如在路上，老奶奶不认识字，你认识，你帮助了她，你快乐吗？”
婷婷点了点头，“可是妈妈，这些都只是小小的快乐。”
“人生，就是由这些小小的快乐汇聚成许多大大的快乐。不同阶段有不同阶段的快乐。但我们一定要清楚，什么，才是真正的快乐。就像你想看动画片或者玩游戏，偶尔看偶尔玩觉得快乐，但如果一直看一直玩，你也会觉得累觉得无聊。如果别人用你看动画片玩游戏的时间学习了各种技能，你因为看动画片玩游戏荒废了时光，你还会快乐吗？你就会发现，你羡慕人家多才多艺，羡慕人家学习好，可是，那些都是人家用辛勤和汗水换来的成绩。”许亚玲很少和婷婷这样深入地交流。
“你们聊什么呢？”陆驰听到她们的对话，好奇地走进了书房。
“我们在聊什么是真正的快乐。婷婷说你现在很快乐，你来现身说法，说说你这些年学习上的心路历程。”原来孩子学习忙，加上学习压力也大，许亚玲没有让兄妹俩正式聊过感悟。现在陆驰相对轻松了，让他谈一谈这些年的感受，让孩子影响孩子，应该比大人说教更有指导意义。
“婷婷，老实说，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经常和妈妈唱反调。我觉得她要我学这学那，还要求非常严格。你知道吗？她现在对你的态度，比当年对我温柔多了。”没想到陆驰一开口就是讨伐她，许亚玲满面尴尬。
“真的吗？”婷婷睁大眼睛不相信。在她眼里，妈妈在学习方面一直是严格要求的。
“当然了。比如弹钢琴，如果没有练好，直接打手，比如写作文，如果没有写好，直接撕掉重写。如此种种。我当年觉得她是一个残忍的妈妈。”
许亚玲在一旁听得汗颜。她在孩子眼中就是这样的形象？
“但是，后来我理解了。我读初中的时候，妈妈鼓励我加油，我的成绩一直上升，同学们开始叫我学霸的时候，我觉得学习好原来是有很多快乐的。比如这次毕业晚会，我到台上弹钢琴，让许多人刮目相看，原来，他多才多艺。我也有小小的自豪感。这就得感谢妈妈当年的严厉，她说学一样东西，就得坚持。如果半途而废，什么都学不好。C罗说，值得拥有的东西，永远都来之不易。我很欣赏他说的这句话。”
本来在一旁挺尴尬的许亚玲，听到儿子对她的感激，心情如过山车，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她谎称去喝水，走出了书房，让兄妹俩单独交流。
在客厅看电视的陆启明看到许亚玲从书房里出来，脸色有些异常，不免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许亚玲在陆启明身边坐下。
“真没事？好像眼圈都红了。”
“真没事。就是刚才陆驰说的话，让我感触很深。我以为这几年他总是酷酷的样子，是对我有意见，今天他和婷婷聊天，我才知道原来他早就能够理解父母的良苦用心。酷，也许只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的一种自我展现方式。”
“世界上，最无私奉献的，就是父母对子女的爱，他这么大了，肯定能理解。”
“真的，我觉得当年对他的严格要求绝对是正确的。总是有鸡汤文说要对孩子快乐教育，充分尊重孩子的喜好。我一直对这句话不认同。什么是快乐教育，什么是充分尊重孩子的喜好？学习，不是快乐的，只有学习好了才会快乐。至于孩子的喜好，孩子是一张白纸，对社会认知度很低。我认为应该是充分了解孩子的特点，加以正确的引导，督促他坚持、努力，才能取得成就。”许亚玲总结她这些年教育孩子的历程。
“你说得对，我老婆是想成为教育家吧？我们家孩子教育和学习上的事，反正都是你说了算。”陆启明适时吹捧，顺便甩锅。他的职责是陪玩。
“我让驰子和婷婷说他的经历，孩子之间说起来更容易接受。对了，驰子的志愿问题，你有什么意见？”许亚玲提醒陆启明。
“我没什么意见。这个，尊重驰子自己的意愿吧。”
“你倒是会想，我觉得这个事很让人头疼。”
“为什么？不是考得差的才头疼吗？”陆启明真是典型的好好先生。
“怎么不头疼呢？去哪个城市上学？是保学校还是保专业？未来什么专业好，不也是一场赌博吗？”许亚玲真的想得非常多，说她是操心的命还真没说错。
“那谁说得清？去哪个城市我觉得都无所谓吧？只是读书，又不是择业。”
“现在不是有一种说法，去超一线城市开眼界吗？”
“话是这么说，可是，读大学，又有多少时间去外面晃荡？”
“最关键是超一线城市房价贵啊。不得不顺便考虑将来择业嘛。”
“唉，你想得太多了。咱们还是以驰子自己的意愿为主吧！”陆启明直接将球踢给儿子，“他的人生他做主。”
“他还没成年，没社会经验，他做的主就一定对吗？家长要给他指导和参考意见。你就想当甩手掌柜。”许亚玲没好气地白眼陆启明。陆启明是想当甩手掌柜，可是，她思前想后所做的决定，就一定是正确的吗？人生有无限可能，对于未来，谁说得清呢？纠结。
“指导和参考意见当然没问题。问题是，你的内心，希望他远行吗？能接受他到他想去的任何地方吗？你的择业观和他会一致吗？社会在变化，什么都没有绝对。因为这一两年大环境的原因，现在流行一句话，宇宙的尽头，是考公务员。孩子会这样想吗？”陆启明平时是好好先生，突然提出一连串问题，让许亚玲更为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