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明显的愣了一下，接着两眼一黑。
他没想到自己最心疼的小六子居然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愤怒，原本还在为他做的那些事生气，现在却又忍不住为他难过。
也许，他只是任性了一点，杀几个不起眼的下人，真的不算什么。
皇上醒来的时候，第一想法就是这个。他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皇后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他立刻感觉到这个世界满满的恶意。
他咳了一声，海福贵从外面跑了进来：“皇上。”
“六皇子在哪？”他问。
“皇上，您不要太担心，六皇子他没事。”海福贵柔柔的声音传过来，皇上稍微安心。他刚才分明看到六儿以死明志，现在听说他没事，心里还有些不相信。
“带他来见朕。”皇上不放心道。
海福贵又道：“他现在休息着呢，三王妃给他服了一些安神药，这时候还没醒。”
“他伤得重不重？”皇上还想继续问，突然被皇后冷冷的声音打断了：“皇上，”她嘲讽地看着皇帝，嘴角勾起一抹笑：“您不会忘记自己为何要去见他吧？”
皇帝瞥了她一眼，在眉心按了按，道：“皇后，现在小六子受了伤，朕问他是否安好，你也要多问？”
“臣妾不敢。”皇后依然是那冷冷的表情，皇帝严重怀疑她不是来关心他，而是来看他被气死了没有。
所以，他挥挥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皇后本来就只是来做做样子，并不想久留，所以很痛快地走了。
留下海福贵伺候他更衣。
虽然更衣，但皇上并没有从榻上起来。他只是斜斜地倚在那里出神。
皇帝开始回想，小六子在撞柱前说的话。
他一再否认他什么都没做，他是被算计的，可他当时并不相信，因为一切证据都指向他。何况他还通敌叛国，这是皇上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
可他现在不得不考虑另一种可能。他的皇儿不至于那么傻，或许真有人想陷害他也说不准。太子已经受了重伤，以后还能不能恢复暂且不说，如若六皇子也出事，那么受益最大的是谁呢。
这个问题不难考虑，但重要的是找到证据。
他想起海福贵说，方才是三王妃救的六儿。便想叫她来问话。海福贵过去把人传了过来。皇帝的精神状态仍然不太好。
他有气无力地问关凌月：“小六子的状况如何？”
“回皇上的话，六弟的情况还算稳定。”关凌月低着头答道。皇帝道：“抬起头来。”关凌月才稍微抬起头，让他看到她的脸。
这是一张波澜不惊的脸，皇上看了看，道：“你救了小六子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儿媳没什么想要的。”关凌月平静道。
皇上默了一会没有说话，把目光投向窗口。就在关凌月以为自己可以走的时候，他突然回过头来，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道：“朕竟然小看了你。”
这话说得无头无尾，关凌月却吓出一身冷汗。话说天子无情，她自从穿过来之后，就一直害怕有这样一天，皇帝太过认真的对话，让她害怕。
“儿媳不懂您的意思，”关凌月抬起头来，看着皇帝的眼睛道：“儿媳只是一个普通妇人，略懂医术，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屋子里安静得很，现在又是深秋，关凌月觉得整个身体都包裹在一片寒气里。或许是皇帝的气势太瘆人，她说话的声音又低了几度。
皇帝斜睨了她一眼，缓缓地说道：“朕二十二岁继位，至今已有二十余年，自问什么人都见识过，但你这样的，还是第一回见。”
“你以为朕不知道你们把太子藏起来了？”
关凌月面上表情没有一丝波动，实际上吓得连手指都不敢动一下，她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道：“皇上，媳妇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皇帝看她装傻，也不再多说。他叹了口气，让她退下了。
海福贵进来的时候，觉得皇上瞬间似乎老了十岁，他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问：“皇上，可要宣太医？”
皇帝摇摇头，道：“海福贵，朕真是为炎儿讨了个好媳妇，好媳妇啊。”
秋天的风很凉，这天，天空是灰蒙蒙的一片。
李炎回到王府的时候，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过了。他下午的时候去看过太子，虽然还不能行走，但精神已经好了很多。他请太医给太子诊过脉，太医说太子以后恐怕都不能好好走路了。至于什么时候能下地，还不好说。
关凌月正在书房里磕瓜子，春桃在旁边给她剥壳，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只可惜，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六皇子怕死，但却又为了自证清白，选择以死明智。他选择了一种一定不会死的求死方式，可谓置之死地而后生。
然而，叛国罪非同小可，李炎是不可能让他翻身的。
所以，他下午又和几位大臣一起开了个会，讨论了一番怎么将国之叛徒绳之以法。书生是最容易被挑拨的，他把一群子文官聚集在一起，还不等他说，大家已经吵起来。
想来明天早朝，皇帝大概会被吵死。
但六皇子的命也许就这么被保下了。他知道自己到了绝境，所以才以这样决绝的方式与皇帝对话。
他可以想象六皇子倒在地上，额上流着血，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可咬紧牙关还是什么不说的样子。皇帝肯定心都化了。
可是，再多的亲情也无法堵住悠悠众口。
三皇子就是要让天下文臣讨伐他，即使皇帝再怎么想偏袒，却又束手无策。
三皇子从后面悄悄地靠近关凌月，在她发觉之前，轻轻地抱住了她的腰。熟悉的触感，让他心情舒畅，关凌月也被这温情的一幕给融化了。
关凌月闭上眼睛，静静地享受了片刻之后，又缓缓睁开眼。
“听说你救了六弟。”李炎低沉着嗓音道。
“是啊，反正不救他也死不了。”关凌月脸上泛着浅浅的笑意：“怎么？王爷这是要感谢我？”
李炎看她表情有趣，凑上去亲了一口：“是，感谢你。”说着，把他一把带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