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了就睡吧。”李炎把手轻轻地放在她背上,像哄小孩子一样哄了她一会,便离开了房间。他离开的时候关凌月还没有睡熟,她原是希望他走的,但他真走了,她心里又有些失落。
第二天,关凌月又照惯例去了药铺,这次小北带回来一个消息,王爷在朝上把六皇子带进去了,六皇子承下了那笔瓷器买卖。
小北觉得六皇子这次是死定了。
关凌月眯了眯眼睛,她真希望早点看到六皇子哭爹喊娘的样子,可是这种布得太大的局,她也知道变数很多,只能先意淫一下。
虽然宫廷里的事情变化多端,但有些人的结局是永远也不会变的。比如说她们前几天听说的那个女的。
据说还是个妃子,在嫁进宫之前有个相好,一进宫就断了,后来人家找上门来,将她一剑刺死了。皇帝伤心了好些日子,他才刚上手,妃子也生得好看,他甚至已经给人想好了封号:“云妃。”
“话说那云妃,死得好惨呢。”春桃一边往关凌月嘴里塞吃的,一边说道。
关凌月打了个哈欠:“有多惨?有我惨?”
“不是,王妃,你不要吓人好不好?”春桃呸了三声:“你现在不好好活着吗?怎么尽爱开玩笑。”关凌月瞥了她一眼:“我可没开玩笑。”
春桃在心里骂了一声,就是这样才更吓人好不好?她平顺了一下心情,开始讲起那个故事来:
在不久之前,后宫里有个妃子,被人一剑刺死了,她变成鬼后……关凌月拍了她一巴掌:“天下本没有鬼,讲的人多了,就以为有鬼了。”说着,还做了个鬼脸。春桃翻了个白眼继续道:一剑穿心的滋味如何?沈云熹没想过,但他那一剑刺过来的时候,她生生受了。说实话,都没怎么觉得疼,她就这么死了。
血淌得不少,染红了周围的土地。他站在一旁,面色冷漠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人,冷冷道:
沈云熹,我终于报仇了……
云熹的魂魄错愕地看着他,想问:你与我究竟有何仇?
但她已经死了。
死了好,再也不用为了爱而不得苦恼。
沈云熹不相信有来生,所以,她心无挂碍地闭上了眼。
然而想象中无边的黑暗还没有到来,一道强光之后,她又睁开了眼。
“小姐,你终于醒了。”一个穿着水红色衣裙的丫头高兴地叫道:“快来人哪,快去通知老爷和夫人,小姐醒过来了。”
语音一落,整个屋子开始沸腾起来。打水的倒茶的,仆人们先已忙成一团。
呵,居然是红秀。云熹在心底轻轻地一叹。我都已经死了,居然还能来家里看上一看,老天待我还错不薄。只是红秀这样子怎么看起来稚嫩了不少?我不是应该被慕北铭一剑刺死了吗?难道自己没死?这不可能,而且这府里哪还有什么老爷夫人?父亲不是早就因为被相国诬陷,被赐死了吗?
“小姐,小姐,你快看看我,我是红秀。”见沈云熹瞪大眼睛,目光却没有聚焦,小丫头急得快要跳起来,她轻轻摇了摇小姐的手臂。
云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肌肤平滑,好得很!不应该啊,她没死?难道一躺躺了几个月吗?伤都好利索了?她伸手揉一揉眼睛,不伸还好,一伸出手来,才发现自己的手掌竟比平时小了许多。惊慌中她再摸一摸自己的脸蛋,顿时就明白了。
难怪红秀看起来小了不少,她不是小了,而是她们都变小了。
她回到了过去。
红秀还在看着她,眼圈通红。云熹此时说不出话,于是指了指台上的铜镜,示意她拿过来。红秀立刻会意,取了镜子过来给她照。
镜中出现的是一张苍白的小圆脸。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女孩年纪。她还是她,只是变小了而已。不必问,此时她还父母双全,也没有遇到那个命中的衰人慕北铭,正是人生中最好的年纪。云熹高兴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爹爹快来,云熹想你了!想着想着,眼角落下几滴泪来。红秀在一旁看着小姐恢复了神采,也高兴地抹了两把泪。然后就嘱咐一旁的红玉去打了水,给小姐梳妆。
片刻之后,老爷和夫人也齐齐赶到。云熹的母亲莫氏几乎是冲过来一把将她抱住,半天说不出话来,身体忍不住有些颤抖。半晌才喃喃地哄道:“熹儿没事了,母亲在这。”
“娘……”隔了这许多,云熹的嗓子才终于恢复,低低地应了一句。
那怀抱又更紧一些,旁边的沈侍郎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在微微地抖动着。
该来的人都来了,沈云熹心情好得不行。但是重生转世,不该来的也会来的。比如说眼下来的这个小女子,沈家二小姐沈宴。
“姐姐,姐姐,你怎么样了?终于醒过来了吗?”她声音娇柔,然而眼角却全是做作和失望。装得这么姐妹情深,奈何以前不知道给她使过多少绊子。
沈云熹眉毛微蹩,把目光移向一边。她不想看沈宴在一旁拿着帕子,假装拭去眼角的泪水。
虚伪的女人,居然到现在了还只想演戏。
一边的红秀早知道沈宴没安好心,十分鄙视地瞅了她一眼,挤过来给云熹擦脸。
知儿莫过母,莫氏知道云熹不愿见沈宴,轻声道:“宴儿,让你姐姐清静一会,去外面用点心吧。”
听大娘这么一说,沈宴只能极不情愿地跟着走出门外。
临行之前,还不怀好意地白了云熹一眼。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来探望的人终于都走光了。沈云熹才平复过心情,静静地让红秀把自己收拾妥当了。
“小姐,您昏睡了七天才醒,让奴婢扶您出去晒晒太阳吧?”红秀看着外面柔和的阳光,轻轻道。
沈云熹斜卧在床上,任红秀帮她擦着小手,那毛巾还是温热的,很舒服。沈云熹最喜欢红秀伺候,她平日里温声细语,做事又仔细,很得她的欢心。
兴许是在床上躺了七日,身体四处酸疼,她又唤了红玉过来捏肩膀。
这是她人生中最好的日子,父母还健在,自己也没有遇到那个在她心窝子上扎了个洞的人。只是,躺在这软软的床卧上,她却不得不想死前那血淋淋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