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祁兴川第二天就卧床不起,不仅如此,睡梦之中还常常惊醒,仿佛是得了臆症一般。
叫去的大夫急匆匆的去摇着头出来,有些人脸上甚至还带着伤。
祁兴川雇佣的那些人都是群亡命徒,手上都有几条人命,柳宁玉也是清楚这些消息,方才下了死手。
她明白对付这种恶人若是没有办法一下子震慑住的话,一定会后患无穷,因此这次便叫下面的人做的惨烈了一些。
果不其然,这下子祁家安静了不少。
其实也不单单是因为被震慑住了的原因,祁延平现在在朝堂上,已经捉襟见肘。
陛下虽然没有降他的职,问他的罪,但他的实权已经被扣的七七八八,手底下几个人在朝廷之中安插的重要职位也接连被顶替下去。
他哪里还有心思管自己弟弟的那一堆烂摊子?
继续这么下去的话说不准过几日他就要给自己上坟了!
除此之外,他手头余下的一些商铺也因为各种原因被查封。
若仅仅只是查封便也罢了,缓一缓,过了这一阵儿总还能熬过去,重新再开始。
可是看陛下的意思是让他把这一笔钱财通通都吐出来,换他们祁家一个安宁。
教人意外的是这件事情最终竟然落到了太子的身上。
谁不知道太子虽然有一个太子的名头,但是却不得圣宠。这次皇上竟然有意把这肥差交到太子头上,实在是让人吃惊。
朝堂之上也有人意动。
恐怕是陛下不满别人对他的儿子不好,所以有意为太子撑腰。
朝廷上多的是见风使舵的人,原本只是处于观望状态的人,在看到祁家树倒胡孙散之后,也纷纷开始向太子的势力靠拢。
霍信寒并非是来者不拒,只有他自己明白,他的这个父亲可不是为了他好,而是为了试探。
只不过,这一番试探也确实给他带来了不少好处,将一些朝廷之中看似不起眼却十分重要的职位,都插上了自己的人。
若是以前的话,他自然是无心争执这些的,可现在不同了,若是没有权利,自己心爱的人就要被欺负。
他自己是可以忍的,但他哪里舍得玉儿……
这一日晚上,霍信寒正准备同柳宁玉一起用晚膳的时候,不料宫中的宫人便传来了话。
“殿下,皇上让您进宫一同用膳……”
良久后,皇宫内。
父子二人相对无言,霍信寒静静的望着父亲,那张已经苍老了的面孔,心里涌过一阵悲凉。
他叫面前的这个人为父皇,可两人之间却始终是,君臣多过父子。
猜忌多过亲情。
“好些日子不曾与你一起用膳了。”
霍昌勋的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似乎今天是有意要摆出一副父慈子孝的假场面。
“父皇日理万机,更何况儿臣大了,也应该做个能自己吃饭的人了。”
霍昌勋并不理会他话里的深意:“的确是大了,朕记得你小的时候,只到朕腰侧,那时候还不像现在这样老成,课业稍重一些,还会抱着朕的腿哭。”
这是怎么了?突然跟自己续起旧来了。
霍信寒的脸上并没有露出缅怀或者尴尬的神色,他淡淡然的说道:“儿臣年幼的时候总是不懂事儿,若是如今这个年纪还是不懂事的话,怕就是个痴儿了。”
皇帝轻叹一声:“朕当初只想把你当做储君来培养,却终究忘记了你我之间还是父子的身份。其实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历练你。”
他一脸诚恳,仿佛事实就如他所说的那样。
真的是这个样子的吗?如果是以前的话,霍信寒说不定会信,可是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他已经明白眼前的这位,相比较于做一个父亲,他更愿意做一位帝王。
“当初,你在外征战,朕也曾为你提心吊胆,生怕你有所闪失。”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将这一切慢慢的讲述出来。
“是么,可惜儿臣已然失去了曾经的记忆,这些都已然记不得了……”
说着话,不等霍昌勋再次开口,霍信寒突然站起身来:“父皇如今夜已经深了,儿臣应当回去了。”
皇帝微微一愣:“若当真到了时间便留在空中,反正你之前的寝宫也并不是不能入睡。”
霍信寒淡淡然的笑了笑:“如同父亲所说,儿子不仅是儿子,也是太子,若是有些规矩不遵守的话,难免遭人诟病,也叫父皇为难。”
说完之后竟然是不管不顾的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霍昌勋神色莫辨,望着这一桌子的饭食,淡然的对身边的奴才说道:“撤了。摆驾去玉妃的宫里。”
霍信寒不行出宫到宫门外坐上马车的时候,才松开自己的拳头。
拳头握得太紧,指甲将掌心都抠破了。
父皇刚刚准备的那一桌子菜里面有两道菜,是父皇最喜欢的,但同样的那两样菜对霍信寒而言就像是催命的毒药,一般吃了之后会过敏。
多么可笑,一个在饭桌上跟儿子讨论温情,怀念过往的父亲,竟然准备了这样的东西,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霍昌勋当然不可能在饭桌上就杀死没有任何过错的太子,他只不过是不在意也不记得。
因为皇帝不在意,所以御膳房的人也不会在意,他们只知道讨好现在的主子。
霍信寒回到府中的时候,府中灯火通明,他心心念念的人就坐在那里,正盯着满桌子的菜肴。
“可算是回来了,没用过晚膳吧,我叫下面的人去小厨房给你热一热。”
柳宁玉一边说着,一边吩咐底下的人做事。等下人都走了,霍信寒走上前去,一把把人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柳宁玉背对着,霍信寒分明看不到,他的脸却清晰的感受到了他身上所传达的悲伤与脆弱。
她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摸了摸他的下巴:“这是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了吗。”
霍信寒将头放在她的肩膀上,闭上眼睛,轻轻的摇了摇:“只是觉得今日之前的我,实在太蠢,也太幼稚了。”
竟然奢望在这样一个环境里去奢求父亲的宠爱。
“可是你父皇那里出了什么问题吗?”
能让眼前这个男人如此脆弱的,便也只有他的父亲了。
“父皇今日与我叙旧,说起了一些我小时候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也不知道把我记错成了他的哪个儿子。”他轻轻的呼出一口气,觉得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