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馨如临大敌，丢下杯子往门外跑，顺着卫生间的指示牌找到厕所，一头钻进去，心还在砰砰跳，下一秒又茫然失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洗了把脸，她站在卫生间里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然后甩了甩湿漉漉的手，回到包间里，蒋昱琛坐在她刚才坐的沙发上打电话，她进门的时候，他抬了下眼，神情很淡。
凌馨回到自己的座位，陈经理担心的看她一眼，小声问，“你没喝多吧？”
“没有，”凌馨想解释，“陈经理，我今天有点……”
“没关系，头一次都这样，以后就习惯了，”陈经理说，“应酬也是门学问，多看多听，有些不经意的对话里其实可以捕捉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刚才杨总不是说S市又关了两家造纸厂吗？多留意一下这方面的消息。”
凌馨点点头，“我知道的。”
这时候大家都喝嗨了，周遭嘈杂一片，凌馨听到有人叫，“蒋总，别躲啊，过来喝酒。”
蒋昱琛笑着扬了扬手，起身过来了。
陈经理压低了声音，“我刚刚看到蒋总往你那边去，大概是想跟你交谈几句，虽然他跟我们没有直接的业务往来，但你可以结交一下，他人脉挺广的，随便给你介绍两单，就够你做业绩的了。”顿了一下，又说，“他是个正派人，你不用担心。”
凌馨，“哦。”
她没有正眼看蒋昱琛，但他一直在她的视线里，端着酒杯和人谈笑风声，偶尔目光转过来，凌馨立刻像被蚂蚁叮了一口，扭头又回到沙发那边去。
她的脑子依旧很乱，不知道自己倒底想干什么，就盼着赶紧熬到散场，结束这一切。没想到蒋昱琛跟庄柯明说了几句话后，又往这边来了。
凌馨这回没跑，低头刷手机，很快就感觉沙发轻轻陷了一下，蒋昱琛坐了下来。
有一瞬间，凌馨很想抬起头，若无其事跟他打声招呼，话都到舌尖上了，还是没有勇气，只好又咽下去。偏偏蒋昱琛也不说话，安静的坐着。
凌馨不敢抬头，视线中只能看到他两条修长的腿随意的放着，深色西裤质地挺括，裤缝笔直，她以前喜欢坐在他腿上，两个人亲密无间的嬉闹，等她起身的时候，他的裤子就皱巴巴的了，有时候还会出现尴尬的场面……
不经意间，曾经的过往似乎一下堆在她面前，那些甜蜜，慌乱，悸动，还有伤痛，滚滚而来，铺天盖地的把她包围。
凌馨只觉得喉咙发干发紧，眼眶也有些胀，明明这般安静，她却只想逃走。
“你在躲我？”他突然开口了。
凌馨下意识的抬头，“没有。”她又说，“不是你躲我吗？”
蒋昱琛扬眉，“怎么说？”
“那天，签字的时候你没去。”
“实验室出了点事，我赶到那边去了。”
“哦。”
“早几天魏希叫吃饭，你也去了？”
“嗯。”
“他们没有告诉我你也在。”
“告诉你，你会来？”
“为什么不？”他笑了一下，“故人归来，不应该表示欢迎吗？”
一声故人听得凌馨的心一阵紧缩，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细细密密的在心里漾开去，直到感觉到疼痛，才发现手抓得太紧，指甲陷进了掌心里。
她低头看手，注意到蒋昱琛的目光掠过来，立刻把手藏到后头。
蒋昱琛看着她这孩子气的动作，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问她，“喝多了没？”
“没有，”她老实说，“我现在酒量还可以。”
“我觉得你有点喝高了，整个人不在状态。”
“那是因为……”她不敢往下说了。
他偏要问，“因为什么？”
因为你。
凌馨低头不吭声。
蒋昱琛又问，“第一次出来应酬？”
“嗯。”
“表现不太好。”
“我知道。”凌馨怼怨的想，还不是因为你。
蒋昱琛沉默了一会，叫她，“凌馨。”
凌馨抬头，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下，又错开。
“记不记得我说过，跟人说话，要正视对方，这是礼貌，也是底气。”
凌馨咬着唇，把目光从虚空的一点慢慢往上移，一点一点移到他脸上，他眼眸黑亮，像一口深井，有种要把她吞没的逼迫感，凌馨下意识要躲开，却又像跟他较劲一般，笔直的看着，幸好，开口说了几句话，她没那么紧张了。
“怕见我？”
“没有。”凌馨硬着头皮答。
“为什么不看我？”
凌馨嘟噜了一句，“你又不好看。”
蒋昱琛笑了，“上班的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挺充实的。”
“多跟傅总取取经，他在贸易和管理方面都很有经验。”
“我知道。”
“做生意，应酬是免不了的，这种场合也要适应。”
“好。”
“带会喝酒的人一起来，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
“哦。”凌馨低头捏手指。
“看着我。”
“啊？”
凌馨惊慌失措，蒋昱琛的眼睛里有暗潮涌动，四目相对，都没有说话。周遭的喧嚣成了无声的背景，她在他的注视下，节节败退，溃不成军，起身想走，手却被他握住。
他干燥的大手握着她的胳膊，肌肤相亲，熟悉又陌生，凌馨像被烫到了，心里一阵发紧，脸红得无以复加，竟无力挣脱。
蒋昱琛把她拉着坐下，松了手，“我以为，你跟从前不一样了，现在看来，并不是。”
凌馨低头不说话。
“你这样……”他叹了口气，“我有点担心。”
凌馨暗恼自己的不争气，她抬起头来，“我平时不这样，今天晚上脑子有点乱……”
“因为我？”
凌馨默了两秒，承认了，“是。”
蒋昱琛笑，“没想到我对你还有这样的影响力。”
她低声说，“我也没想到。”
蒋昱琛朝喝酒的那些人看一眼，庄柯明坐在桌边推杯换盏，游刃有余，他给了个眼神，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凌馨说，“我跟陈经理来的，他喝了酒，我可能要开车……”
蒋昱琛提醒她，“你也喝了酒。”
凌馨，“……”
他又说，“他们差不多也要散了，去拿包，我在楼下等你。”说完就往门口走了。
凌馨犹豫了一会儿，慢吞吞过去拿了自己的包，跟陈经理说了一声，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