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中医在蒋昱琛肩膀上按了按，又在背上按了按，左侧一线的腰上也按了按，然后打开一个小盒子，从里头拈出一根针，在酒精灯上烤了烤，轻轻扎在蒋昱琛的左肩胛上。
他的表情很严肃，眉头拧着，眼神犀利，又拈了根针，想了一会儿，扎在腋窝下三指的地方，再拈针，下手就飞快，一根接一根，从肩膀往下，左侧一线扎了一排银针，看得袁倪有点毛骨悚然。
蒋昱琛倒是很镇定，一声不吭。
老中医问，“没感觉？”
“有。”
“有就要说嘛，”老中医摇摇头，“看你没反应，以为你没感觉，多扎了一些。”
蒋昱琛，“……”
袁倪，“……”
他伸手开始捻针，“疼吗？”
蒋昱琛，“有点。”
“有点是多少？”
“不算太疼。”
老中医又捻另一根，“这里呢，疼吗？”
“有点。”
“跟刚才一样？”
“好像……不太一样，有点胀。”
“那这里呢？”
“酸，也有点疼。”
“这里？”
蒋昱琛咝了一下，正要开口，老中医手一摆，“我知道了。”
他一路捻下去，仔细询问蒋昱琛，然后坐下来扯了张纸开始写字。袁倪凑过去，认真看了半天，但是……一个字也看不懂。
写完，老中医把纸挪到一边，拿过一本书，边看边端起杯子喝茶，发现茶凉了，又到墙边拎着热水壶把茶兑上，慢慢的唆了两口，又继续看书。
袁倪，“……”
蒋昱琛也有些不自在，他不习惯在外人面前赤着身体。
袁倪环着手，目光在他身上瞟来瞟去，问，“一直有健身吧？”
蒋昱琛，“……”
袁倪拿手指戳戳他的肱二头肌，“没看出来，脱了衣服，身材还不错哦。”
蒋昱琛眼神骤然一冷，“别碰我。”
袁倪悻悻的收回手，无聊的到窗子边站了一会儿，问老中医，“大夫，这针要扎多久？”
老中医翻了一页书，“等着。”
袁倪又凑过去看他的书，发现那是一本棋谱，他奇怪的问，“这跟他的手有关系吗？”
“没关系。”
“那你看它干嘛？”
“打发时间。”
“……”
又过了一会儿，老中医放下书，走到墙边，往脸盆里倒了些热水，把手泡了泡，擦干。然后回到蒋昱琛身边，开始从肩膀往下，一寸一寸的捏，边捏边问他，“有感觉就说。”
这次捏得比上次更慢，停顿的时候也更久，蒋昱琛看到老中医额上冒了汗，知道老中医捏得很用力，但是他感觉不到。
一直捏到手指尖，老中医抓着他的小指，使劲的揉捏着，问他，“有感觉吗？”
蒋昱琛摇头。
老中医又取了一盒针过来，开始扎他的胳膊，第一针扎在手肘上，一点一点往里扎，袁倪看着都觉得疼，但是蒋昱琛没有反应。
老中医叫袁倪，“你拿着他的手。”
袁倪便把蒋昱琛的左臂抬起来一些，老中医下针飞快，手指一按一扎，以手肘为界，往下一排，往下一排，扎成了箭靶子，银光闪闪。
扎完，老中医开始捻针，每捻一根就要问蒋昱琛有没有反应，蒋昱琛只是摇头。
老中医又把侧腰上的针也捻了一道，蒋昱琛的感觉还跟之前一样，有些疼，有些胀，有些酸疼，捻到其中一根，他抽了口冷气，说，“这有点疼。”
老中医问，“只是有点？”
蒋昱琛默了一下，“很疼。”
老中医皱着的眉头舒展了一下，说，“这就对了嘛，谁扎这里都疼，不疼就不正常了。”
捻完针，再把蒋昱琛晾了一会儿，他开始拔针，一根根丢进小盒子里，说，“要配点药一起治疗，半个月一个疗程，每个疗程之间可以休息一到两天，”他把那张纸递给蒋昱琛，“去外头抓药。”
蒋昱琛有片刻的愣怔，“医生，我这手能治？”
“我不知道，”老中医说，“姑且试试吧。”
他轻描淡写的口吻让蒋昱琛觉得很儿戏，半个月一个疗程，他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呆半个月，还不一定能行，简直就是开玩笑。
他把纸放在桌上，想去穿衣服，一低头，却发现左臂的袖子已经套上去了，袁倪拿着另一边站在他身后，“抬手。”
他有些无语，把手套进袖子里，袁倪转到前面来，“你自己能扣吧。”
自从左臂完全失去知觉后，蒋昱琛就尝试着用右手做所有的事，别的事还好，扣扣子有些费功夫，袁倪本来不想帮他，看蒋昱琛慢吞吞的，倒是有些急躁了，没忍住，还是帮他把扣子扣了。
蒋昱琛穿好衣服，对老中医说，“医生，关于治疗的事，我再想一想。”
老中医见他没拿那张单子，知道他可能不太想治，自然也不会勉强。
蒋昱琛便和袁倪一起走了。
回到车上，袁倪问，“不治吗？好不容易才有个医生愿意给你治。”
蒋昱琛说，“你觉得他能治好我的手？”
“就试试呗。”
“没那个时间。”
袁倪发动车子，“那大夫是有点不太靠谱，要是真的厉害，应该很挣钱才是，你看他那诊所，也太简陋了，还有他屋里那些东西，都什么年代的，亏得凌，”他顿了一下，“您说呢？”
蒋昱琛看他一眼，“赶紧开车。”
袁倪开着车走了。
凌馨一直等他们走远了，才从车里出来，走进了诊所，老中医正在看下一个病人，她就在外头等，等了半个多小时，病人出来，她才进去，“大夫，我朋友的手能治吗？”
老中医看她一眼，“刚才那个高个子就是你朋友？”
“嗯。”
“他不信我。”
凌馨心里咯噔了一下，忙说，“您真的能治？”
“不好说，”老中医指着面前的椅子，示意她坐，“他的情况有点特殊，只能是试试，我检查了一下，他的体质还是不错的，和手臂相连的筋络也都是正常的，如果扎一到两个疗程有起效的话，应该能恢复，但我不能打包票，这些话都说在前头，万一治了没效果，可别找我的麻烦，我看你朋友的意思是不想试。”
凌馨也有些为难，并没有把握，还这么远，蒋昱琛不想试也是正常的，但她却不想放弃，“那就试一两个疗程，不行再说。”
老中医看着她笑了笑，掂起那张单子给她，“去抓药，拿回去给他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