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忠禹问出了问题，梁如意却不答反问：“老先生觉得是什么？”
廖忠禹跟她对视着，半响后叹气道：“我不知道。”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问你了。”
梁如意笑了笑，却说：“老先生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廖忠禹怔怔看着她。
少女明眸皓齿，说出的话却让廖忠禹听得遍体生寒：“在老先生心里，你是觉得夫人没有原谅你。”
“不然老先生也不至于费尽心思去找那支丢失的钢笔了。”
“或者，也不至于分裂出两个人格。”
廖旭尧和廖忠禹听到这话，恍若雷击。
两人怔愣半响，才从惊讶中抓到了点理智：“两个人格？”
廖旭尧咽了咽口水，声音都跟着僵硬了不少：“梁如意，你说我爸有两个人格？”
廖忠禹也呆若木鸡：“梁小姐，空口无凭。你怎么知道我有两个人格？”
看父子俩一个比一个震惊的眼神，梁如意无奈道：“这种事很简单，掐指算算就知道了。”
“老先生一直想要你丢失的钢笔，但却怎么都找不到。廖少爷一直想帮你找，但是家里上上下下翻来覆去，甚至带了金属探测仪都没找到钢笔，很显然，现在这个您，是不知情的。”
这样解释虽然有些复杂，但廖忠禹父子俩都不是什么愚笨之人，虽然绕了一些，但还是听懂了梁如意的话。
钢笔不是不见了，是被另外一个人格的廖忠禹收起来了。
廖旭尧还好点，毕竟之前梁如意帮了他不少，还救过他的命。
但是廖忠禹就难受很多。
他从未碰到过突刺怪异的事情，但是偏偏今天晚上他碰到了。
面前这个看着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却直接说他有两个人格。
他寻找许久的定情信物，是被他另外一个人格收了起来。
廖忠禹沉着脸不说话。
梁如意也不去打扰，给他足够的思考空间。
半响后，廖忠禹终于再次开口了。
他问梁如意：“梁小姐，我妻子去世前，到底有没有怪我？”
他还执着这件事。
梁如意失声笑道：“没有。”
你为了让你妻子完成她的梦想，等了她十年。
她一直都想给你生个孩子，把你们的爱情继续延续下去，又怎么会怪你？
“可她……”
廖忠禹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先前精神矍铄的老人，在这一刻，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变得奄奄一息。
“老先生想说，夫人有先天性的家族遗传病，不能生孩子，一旦生孩子必然会大出血死亡是吗？”
廖忠禹不说话，显然是默认了梁如意这句话。
“并不是这样。”她摇摇头：“老夫人当然是知道自己家族病史的。她的母亲就是这样去世的。”
“她从未告诉过你这件事，就是不想让你知道。”
“你为了让她完成自己的梦想，出资耗力，一直默默陪伴着她。十几年的时间，你一句怨言都没有，正是因为你十几年如一日的等待，终于感动了老夫人。”
“所以她才愿意为你生下孩子。”
“没猜错的话，你和夫人交往期期间，她是不是跟你说过，结婚之后不想要孩子的事情？”
廖忠禹沉默地点点头。
确实有这件事。
甚至不止一次。
他以为是她天生喜欢自由，不想有孩子束缚着她，思考之后，同意了她的要求。
两人谈了十几年的恋爱，经历了不少的挫折，最后终于结婚了。
结婚之后，她便提出说要给他生个孩子。
廖忠禹还记着她之前说过的话，她不想要孩子。
但此刻她却说，因为爱他，所以要为他生下一个爱情的结晶。
其实有个孩子，倒也不错。
他们可以一起看着他长大，最后拥有自己幸福的一生。
但廖忠禹却万万没想到，妻子是带着一命换一命的想法生了这个孩子。
早知道如此，要不要这个孩子，又有何妨？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不愿再去回忆那让他痛苦了几十年的事情。
廖旭尧则一脸呆愣地坐在一旁，彻底没了话。
他从来没听过老爷子讲他和他母亲之间的事情。
偶尔想起来，问上一句，老爷子只说他母亲是个十分优秀且自律的女人。
也提过她很漂亮，还说廖旭尧长得更像妈妈。
但从未听过今天这样的话语。
他内心很是复杂。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就保持沉默。
“老夫人早就准备好了，她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还是愿意去做，就代表她不会恨你。”
“所以老先生，你不必活在过去，也不必痛苦的一遍遍去回忆这件事情，更不需要把一切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道理谁都懂，但却并没有办法做到说的那样。
廖忠禹闭着眼睛，久久不愿意睁开。
眼角滚落出一滴又一滴晶莹的泪水，嘴唇更是止不住地颤抖。
他仰头，眼泪顺着鬓角往下，淌进了脖子里。
这还是廖旭尧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看到老爷子落泪。
父子连心。
他也觉得胸口闷闷的，有种说不出来的难过感觉。
指间被莫名的情绪牵绕，一下一下仿佛电流一样汇聚到指尖顶端，连带着心脏都跟着酸涩起来。
他不知道说什么，看着廖忠禹，半响后，吐出一口浊气。
“我妈留下的那支钢笔，在哪里？”
既然已经知道这支钢笔为什么那么重要，廖旭尧现在就想解决问题。
于此坐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去感受从心脏处蔓延到四肢百骸的酸涩，还不如抛开这些被情绪操控的感情去解决还没解决的事情。
没想到梁如意看了他一眼后，淡淡道：“还不到时候。”
“还不到时候是什么意思？”
廖旭尧不解：“既然现在什么都清楚了，我父母之间的感情我也知道了。为什么还不解决问题？”
“老先生的问题还没解决。”
梁如意示意他去看廖忠禹：“你觉得老先生现在的情绪稳定吗？”
廖旭尧看了眼还在默默流泪很是伤心难过的老父亲，说不出话来。
“不稳定。”他动了动有些发干的喉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