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我安排小月去照顾她，我命令她将她的蛇留在外面。
小月说我多此一举，净做些没用的事，还不如对她撒谎来的实在。
可我不想对在意的人撒谎，我不喜欢建立在谎言上的虚幻。
何况我骗不了她。
这天晚上我抽出时间去看她，给她治疗腹部伤口。可能是我动作太大吵醒了她。
她见到我并没有什么反应，诡异的平静。
她的平静让我害怕，让我想起我第一次见她时她面对死亡时平静的绝望。
我开始害怕，害怕她哪天忽然就死了。
可是她很善良，她不会为自己活着，可是她可以为那些孩子们活着。
我利用她的善良让她活着。
我走的时候她问我为何要如此折辱她。
我没有这么想。
可我的确这么做了。
那日之后她变得嗜睡，我偶然抽出时间去几次她都在昏睡。
我问小月她怎么了。
小月说她没事，只是不想见到我。
不想见到我也没关系，活着就好。
她这样好的人不该去死，我这种恶人才应恶有恶报。
日子就这么过了两年多，我一步步侵蚀了魔尊的权利，也不用再看罗刹的脸色了。
就在我逼魔尊让权时，罗刹到了她面前抖落出了许多不该说的事。
我接到消息，手一抖，魔尊的血溅到了我的身上，没顾上擦掉身上的血迹就匆匆赶到那里。
我看到她面色惨白，本就单薄的身体抖如筛糠。罗刹站在她面前说着些不该告诉她的话。
我气血上涌，拧断了她的脖子让她闭嘴。
我抱住她试图安抚她，可她异常抗拒我，一把将我推开趴在床边呕吐。
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小月这时赶来将我推出屋外，带了两个医官来救人。
他们救不了她。
她已经水米不进好几日了。我一边处理魔尊那里残余的威胁一边想这世界上还有没有能让她留恋的东西。
可是没有。
她所在意的一切都被我亲手摧毁了。
那天小月告诉我，她吐血了，没几天日子了。
我特地换了身衣服去见她。她消瘦的厉害，只剩了一把骨头，我轻轻抱起她，生怕伤到她。
她似乎醒了，含糊地告诉我她十年前生怕我死了，现在觉得我还不如死在十年前呢。她现在恨死我了，下辈子肯定劈了我替自己报仇。
我忽然看到了希望，我告诉她这辈子就可以，只要她等我十五日，我处理好一切就给她报仇的机会。
她说她不，她累了，只给我十日。
我不敢和她还价，一口答应。
她喝了我喂的第一口药，我知道她答应了。
我将收尾工作从三十日压缩到十日，一天掰成三天用。
眼看着第十天就要结束了，我站在镜子前精心挑选衣服，最后选到了一身白色常服，衣上有山河，消了几分周身的戾气。
小月站在门口说我从乌鸦精变成了花孔雀。我难得心情好不同她计较。
就在我要离开的时候，小月忽然红了眼眶，抓住我问一定要这样吗？
我告诉她，我带着魔族走出那一隅天地，也让小月成为了自己，可是我伤害了清沐。
她在魔界三年又忽然回归，仙家众人定然不会放过她，她需要投名状，而我，就是最好的投名状。
何况只有拿下武当，魔界才有同仙界谈判的资格。一石二鸟，为何不做。
我揉揉她的头发，笑到：“小月如今长大了，有做自己想做的事的能力了。而哥哥也要去做自己一直想做的事了。”
我到的时候她靠在窗边打盹。听到脚步声抬眼看我，我看到她眼睛明显亮了一下，就知道她喜欢。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抱住她，嗅到她身上的花香。
我让她坐在我的腿上，近距离看她的眼睛，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她还是很可爱，看得出对我的变化很满意。
她说这是想想中我的样子。
如果没有这一切，我可能真的会是这个样子吧。
她真的很好哄，我还什么都没做，她就原谅了我。
她睡熟后转身抱住我。
我看着她将脑袋埋到我的胸膛里睡的安稳，没忍住亲了一下她的发顶。
可能是她这三年过的太苦了，所以一点点甜都能让她开心。
我不能让她原谅我，她要在武当杀我证道。
我不想她下不了手。
我不想她伤害自己，也不想她余生痛苦。
所以她还是应该恨我。
在我天还没亮就又回去换衣服时，小月很吃惊，问我怎么回事。
我如实告诉她，我觉得我对她还是不能太好。
小月无语，说我忽冷忽热像个渣男。
我点头。对她来说，我本来就是个渣男。
我换了身衣服再回去的时候看到了她眼里的失望和探究。
我演技应该不错，毕竟她厌恶地撇开了头。
我带她走过乱葬岗和被挂了一月的老东西。
清沐都被抓三年了，他才露头，这师父当的倒是谨慎。
他们被抓的时候骂的可真脏啊。一向自诩名门正派的仙家的风骨在被按在地上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也就清沐配得上仙风道骨几个字。
这一路的经过都是被我计算过的，可我没有算到她会在孩子们那里哭出来。
她三年来似乎一直都没有真正哭过。我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都能感觉到她的难过。
我想走过去抱抱她，可我的这身衣服将我定在原地挪不了半步。
我听到她说：“你不必将一切都抗在自己肩上。”
“从过去里走出来吧，拥抱新的世界。”
她的这两句话给了我希望，在我心头盘旋了好几日，我想她若是愿意放下仇恨，我就带她回去用余生向她赎罪。
可我不想逼她。
所以我在边境试探她，问她愿不愿意跟我回去。
她说她恨我。
她什么都明白。
我很庆幸，幸好她恨我，如果她因为爱我而放弃了报仇，余生都活在愧疚里的话，我也会愧疚的。
可我还是贪心，我不想她忘记我的那点欲念疯狂生长。所以我又换了一次衣服，以清泽的身份送了她一个铃铛。
我的铤而走险差点就被发现了。
她问我是不是将仙家那段经历视为耻辱。
我说是。
但其实没有，仙家那段经历让我遇见了她，是我这一生真正值得珍藏的时光。
那天晚上我跟着她上了武当，看见她腰间挂着的铃铛还是开心。有这个铃铛在说明她舍不得忘了曾经的情分。
她还是喜欢清泽。
清泽是爱他的那个我。
那天日出，光芒万丈，就像很多年前我带她去看日出的那样，那时的我心头满是宏图大志，而这一刻我只能看得到她。
可惜她在捅穿我丹田的那一刻目光里满是厌恶。
她捏着剑鞘再没了下一步动作，我知道她还是心善，决定帮她一把，伸手搅碎了自己的丹田。
我将自己的修为给她，加上她的修为能让她成为仙界最强者。
我给不了她更多了。
这是我能给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