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在位多年，最不愿看见的便是皇子与朝臣暗中勾结，见城王今日将主帅之位让给他人，无疑是弃了西瓜捡芝麻，也不怪惹人多想几分。
皇上心中诧异，也是打定了主意要好好试探一番，便撂下毛笔，看着城王继续问道：“既然是举荐，不妨也说说，在这些人里头你更看好谁？”
正是下午，皇上刚养足了精气神起来面见，这时候身子爽利，声音也比往日中气一些，更给他添了几分威严和气度，叫人将头低了又低，不敢随意答话。
城王与宋之言二人来的匆忙，显然是没料到皇上会接二连三如此发问。
心知皇上这是有些疑心自己，斟酌再三后，城王才上前一步，道：
“回禀父皇，这名单上的几人，皆是打过胜仗，从军经验丰富的，儿臣想着，离国既然是有备而来，那我朝也该派出一位足够游刃有余的将军才可相匹敌。”
话音一顿，城王稍稍抬头，见皇上面上没有什么异色，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赶紧将接下来要说的话思索好，按照宋之言在路上提过的思路细细分拣出来，认真道：
“边疆黄沙莽莽，地势复杂多变，且常年有一些沙尘风暴之类，陈将军与苏将军则常年来往于边疆，最是熟悉边疆地形，这是地利。”
“至于宋将军，他年少便行军打仗，这么多年也是有了一身的本领，加上前些日子刚刚平复了一场西北叛乱，这时候正是士气高涨，在军中的威望也很不错，要是由他带领出征，定然能叫众多将士们服帖，这是人和。”
说完，城王又退后一步，行礼道：“儿臣才疏学浅，在人选一事上兴许还有欠缺之处，最后还请父皇定夺。”
这一番话说的不错，皇上听完都不由自主的点点头，见城王气定神闲，有一说一，如实讲来，不见他有一丝的心虚和压迫之感。
更何况城王所推举的几位将军也确实有担起这份差事的能力，足见他是心中有分寸，并非是明暗勾结的结果了。
但皇上是如何的心思，自然不会轻易忘了还有一问城王并未回答，只是还没等皇上亲自开口催促，心中再升起疑云，城王便轻咳一声，又道：
“至于儿臣眼拙，实在是看不出究竟是哪位将军更适合此行，只道凡事有利有弊，这几位将军齐头并进，皆是我朝不可多得的人才。”
若说城王方才那番话在皇上眼中是运气，是避重就轻，这一问回答完后，皇上才算是彻底确定了城王的心意。
“不错，不错。”
皇上一负手，连连点头，既是肯定了城王的答话，也满意于他不断的长进，眼中满意欣慰之色，笑道：
“你今日举贤不避亲，这番话朕也记得了，很好，很好，行事光明磊落，是一个可造之材。”
闻言，见皇上不再开口出难，宋之言与城王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算是躲过一劫，城王道：“那儿臣告退，不打扰父皇休息。”
心中一件大事已了，城王面色也轻松了许多，出大殿时不必再紧绷着神色，还以为正如穆戎韬与宋之言所料，皇上点头算是应允，此事也能按着宋之言所想的那般发展了。
只是不曾料到，第二日重新接到圣旨时，城王确实在督军之位不错，可那主帅的位置，却被一个并非他举荐的人给占了。
好巧不巧，还正是晋王的幕僚。
这消息传遍城中时，穆红衣正在自己房中摇着扇子躲暑热，春杏倒是个消息灵通的，带着一箩筐子杂事倒给自家小姐解闷听，将此事与她一说，穆红衣轻嗤一声，摇头感叹道：
“皇上是如何的心思，城王又是如何的心思，此次路都已给他铺好，还是城王自己轻敌大意，想的太过简单被皇上给算计了。”
穆红衣言毕，眉眼微垂，纤细的指尖捻起一小杯清茶，还不等她入口，却听不远处端了点心的春杏一阵惊呼，面色惨白。
心知春杏不是大惊小怪的性子，穆红衣当即便翻身而起，衣摆在空中划出一条凌厉的弧线。
都说女子的腰肢似水一般，穆红衣的腰却比那柔弱无骨的水多了几分劲道，实在养眼极了。
“春杏，怎么了？”穆红衣走上前去，问道。
“小姐，你瞧，这猫不只是吃了什么东西，方才还好好的，我瞧着它热还端了一碗水给它解渴，方才竟然浑身抽搐，暴毙死了。”
这猫是个没人要的野猫，在穆红衣院里院外乱跑也有些日子了，穆红衣见它性格乖巧怕人，从来不曾有过伤人举动，也就准许春杏偶尔给它喂些吃的喝的。
穆红衣对这些小生灵提不起什么兴致，倒是春杏喜爱照料，也乐意和着猫儿待在一起，平日里一有闲时间便去逗猫了，着实还被穆红衣打趣过好几次。
如今猫儿在自己院中莫名其妙的没了，穆红衣心生警惕，将那猫儿爱去的几个地方翻了个便，最终将目光落在树下的一层粉末上。
竟然是她之前见顾倩落下，顺手从街上捡回来的东西，兴许是不慎掉落在地上，被这猫儿抓破袋子吃了。
穆红衣当即便警铃大作，微微蹙起眉来，春杏见她这副模样，也不好再伤春悲秋，赶紧问道：“小姐，这是什么东西，那猫儿是吃了这个才死的？”
“八九不离十。”
穆红衣冷声道：“这粉末是从顾倩身上掉下来的，若是真有什么问题，倒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果然，等春杏请了郎中过来，那郎中将粉末倒在手中细细一闻，当即便变了脸色，口中连连说着不好，不好。
那郎中回身，赶紧找春杏要了热水，将方才那碰过粉末的地方都清洗了一遍，才道：“二位姑娘，这东西碰不得啊，千万碰不得啊！”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穆红衣上前一步，问道。
“姑娘可不要小瞧了这几两粉末，这粉末看似寻常，如同女子常擦的香粉一般，实则里头可是带着剧毒的，倘若不小心吃进肚子里头，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