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红楼莫名一散,往后怕是如同海底捞针,却没有想到这人像是早就有所准备似的,仍旧戴着那面具,好整以暇的在窗外站着,派头很是气定神闲。
“穆将军可是在找我么?”阿阳微微一笑,问道。
“春杏,你先出去。”
穆红衣回过神来吩咐一句,神色有些晦暗不明,只冷声问道:“你竟敢擅闯穆府?”
那人却很会四两拨千斤,笑着调侃道:“穆府守卫可不算森严,对寻常人不容易,可对我而言想进来还不容易,倒是穆将军你,方才那般模样,可是几日不见,心中想念我了?”
这话说的过界,也说的张狂,隐隐带了几分轻薄的意味,穆红衣最不喜欢。
“你若是再这般言语放荡,我便将你赶出去。”穆红衣微沉脸色,警告道。
“穆将军,你我可是旧相识了,何必如此呢?”
那人脸皮愈发的厚,见穆红衣这副薄怒的模样也不怕,反而心中觉得有趣,如同逗弄会咬人的猫儿似的,又道:“听说穆将军与那病秧子世子关系很是不错,只是可惜他一个废人,怕是陪不了穆将军多久的。”
顿了一顿,见穆红衣面色更加不悦,阿阳又是一笑,继续喋喋不休道:
“依我看啊,穆将军倒是不必嫁给他那样的人,不如就跟了我,往后的日子保管穆将军心中喜悦,过的快活,若是穆将军觉得合适,不如我就抢了那世子的婚,如何?”
这话乍一听是句玩笑,暗中却是满满的试探意味。关系到宋之言,又尽是些贬低的字句,听到穆红衣耳朵里就惹得她很不舒服,胸口憋了一口气似的,酸胀发疼。
更何况,这人以孱弱为托词,可她并非不知道宋之言为何身体那般不好。
这些年宋之言被人诟病嗤笑,甚至还有谣传说他是个筷子都拿不起来的病秧子,这才越来越叫人看轻的。
从前是穆红衣瞎了眼,也跟随着那群乌合之辈伤了宋之言的心,如今她早已看透,心中坚定,绝不会随便叫人当做棋子摆布。
“你说这话,可是不想活了?”
穆红衣怒意更浓,显然是真的动怒,冷冷看着阿阳,厉声道:“宋之言如何与你无关,饶是他真的病的厉害了,也比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登徒子要好上百倍千倍!”
言毕,穆红衣一撂茶盏,心中对阿阳很是厌烦。更何况她穆红衣一言九鼎,既然是这人不听劝告蹬鼻子上脸,自己也就没有再留的必要。
索性一抬手,眼看着便要关窗轰人了。
“穆将军且慢!”那人一见不好,再看穆红衣脸色,也知道是自己讲话不合适,赶紧一拉那窗户,急道。
“穆府不欢迎你,还不快滚。”穆红衣仍不肯松手,下了力气与这人抗衡,冷声道。
“穆将军,你误会我了!”
阿阳很是懊恼,也后悔方才逞一时之快,只好勉强栖身上前一步,给穆红衣解释道:“穆将军与世子情真意切,是我不会说话,惹了穆将军生气,还望穆将军别见怪。”
见穆红衣神色不变,阿阳一擦汗,绞尽脑汁的求饶道:“世子身子虽然不好,但也是有福之人,日后定能与穆将军长长久久,还望穆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罢。”
听到他这么说,穆红衣才稍稍缓和了脸色,见阿阳折腾了一身汗,也懒得多加言语,只稍稍侧开身子,叫他进屋来谈正事了。
只把自己被人投毒陷害,又捡了锦缎的事情一说,那人就明白了穆红衣的意思,猜了个七七八八出来,道:“穆将军的意思,是要从这碎布入手?”
“是,”穆红衣稍稍点头,又道:“我今日去各大布庄调查此事,已经打草惊蛇,不好再露面。”
那人嗯了一声算是应下,道:“这事情设计的巧妙,又将穆将军你盯得死紧,的确不该再露面了,既然如此,那就放心交给我。”
言毕,不等穆红衣回答,阿阳一侧身,抬手支在一旁,笑着邀请道:
“听闻城外的花开得甚好,采回来做些女子的荷包香囊再好不过了,穆将军与其留在城中坐立不安,不如与我一同前去,同游一番也是别有滋味啊!”
“不必。”
话说到这份上,穆红衣就是再迟钝也该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男女之情求的是两心相许,她如今眼中有了宋之言,早就看不进去旁人了。即便城外有再多的花,也是徒劳。
“你我之间若想做朋友,那自然可以,但你若是对我抱有什么别的心思,还是趁早打消的好。”穆红衣定定看他,冷淡道。
“为何?”
阿阳被她一噎,探究意味更浓,笑道:“我这么一个大活人,还比不过一个世子么?”
穆红衣看也不看他,只道:“对我而言,有些东西失而复得,那便是世上最珍贵的了,你大概是不会懂得的。”
“哦? 此话怎讲?”
前世种种,一时半会儿是说不清楚的,更何况穆红衣也没打算将这些往事随便告知一个外人。
略略一思付,又怕他不肯轻易死心,穆红衣沉默片刻后,隐晦开口道:“若有人明白你的心意,了解你的心思,帮你做了许多想做却做不了的事情,乃至搭上他自己的性命,搭上他的一生,你也仍旧能心如顽石么?”
能么?自然是不能的。
人非草木,穆红衣即便是有铁石心肠,遇见一个这样为了自己,在自己死后呕心沥血不求回报,最后殉情而死的人,如何还能说上一句不在乎呢?
从前,宋之言一生皆被孱弱二字折磨,身子非但没有养好,还在穆红衣走后提着一口气替她成事,替她报仇,力气早就透支的所剩无几。
那一碗接一碗的药灌下去,穆红衣如今回想起来,都是心有余悸的。
“也罢,兴许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穆红衣闭上眼,嘴角带着一些无奈的笑意,道:“但无论如何,我此生都不会离开世子,辜负世子,他对我的情意,我视若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