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只觉得浑身都冷得要命，然后一会儿又变得热了起来，热的滚烫，整个人像是在一半冰一半火之中沉沦，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张大床上。
他的手脚被捆在床的两侧，不能动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味，楚云深很快判断出来，他应该是在医院。
“醒了？”
熟悉的女声传来，同时，面前的门打开。
看着面前的女人，楚云深既意外，又觉得很合乎常理。
毕竟除了她，他实在是想不到还有谁能对自己这么恨了。
可惜，明明办法不是他想的，这些人就这么把怨气撒在他的身上，他实在是太冤了。
“你现在有事可以直说，另外我不喜欢鼻饲，摘下去，好么？”
封静姝站在门口，抱着双臂，柳眉忍不住挑了起来。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
楚云深冷眼回头看她，“我应该好奇什么？”
“比如我不是疯了么？你亲眼看见的，我变成那副不堪的样子，甚至连我自己的家长都感觉到嫌弃，可是现在我却好端端地站在这里，站在你眼前，这难道不值得疑惑？”
“我没看出来他们对你的嫌弃。”楚云深面容冷漠，“我看见的是你爸为了帮你顶罪现在还在里面呢，而你的母亲为了你的事，已经被仇恨迷了眼睛，越来越像个疯婆子了。”
他的话音刚落，封静姝就走到了他面前，毫不犹豫地抬手就是两巴掌。
“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把你绑到这里来是为了哄你玩？实话告诉你姓楚的，嘴放干净点，老老实实跟我合作，否则我现在就把你扔进海里喂鲨鱼！”
楚云深几天没吃东西了，一点力气都没有，头被打得偏到了一边，嘴角还有撕裂的痕迹。
可他只是舔了舔嘴唇，笑容带着几分邪气，“你想利用我去害我姐姐，应该是不可能了。封暝朗已经把她救走了，而且我骗了她两次，她肯定对我恨之入骨，恐怕你就算在她面前把我凌迟，她都不会有什么感觉了。”
封静姝冷哼，“你别以为我会相信你这一套哄小孩的说辞。你是她弟弟，无论你做出多么过分的事，她都会原谅你，封暝朗就算对她看管的再严，只要她知道你有危险，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你确认么？”楚云深冷眼看她，“封暝朗还是你哥哥呢，他为什么不原谅你？为什么把你扔到疯人院不管？如果不是我帮你，你现在还在那里躺着呢，他会管你么？并不，他巴不得你赶紧死了，别做他和我姐姐之间的电灯泡！”
他的话还没说完，封静姝就恼羞成怒地扬起手又给了他一巴掌。
“我哥哥才没有不想理我，他只是被楚柔嘉那个贱人骗了！等我好好教训了她，让她知道以后都不敢再靠近他，哥哥就会回到我身边了！”
“你能这么想真好。”楚云深依旧讥讽，“毕竟人还是要有梦想的，否则岂不是一点希望都没了？虽然你这个梦想与毫无希望无异。”
封静姝气得直咬牙，她似乎从来都不知道，楚云深竟然这么巧言善辩，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半晌才咬着牙道，“你就慢慢嘴硬吧，我已经约了封暝朗过来救你，到时候我就让你亲眼看看，我们才是真正的亲人，而那个贱人，根本一文不值！”
“你已经疯了。”楚云深的眼眸冷静，“趁早收手吧，否则你最喜欢的哥哥迟早有一天会唾弃你的。”
就像他一样……
剩下的话，他自然没有说，他也知道，封暝朗是封静姝的执念，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消的，可他真的不想看她做傻事。
毕竟在外人眼里看来可能很可笑，可是楚云深自己心里却很清楚。
他们之间，有过感情。
虽然只是他单相思而已。
楚云深想想就觉得这一切都很可笑，命运总是这么爱捉弄人，他好不容易情窦初开，有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可是这个女孩不仅是个疯子，而且还是他最亲的人的仇人。
他做错了两次选择，可他不想再错第三次。
更不想让她也跟自己犯一样的错。
“静姝。”
他终于开口，只是声音带着几分沧桑与无奈，仿佛这些天的疲倦都一下子涌了上来。
封静姝本想就这样摔门而去，可是却意外地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脚步一顿。
冷冷地回过头，“你明明知道，无论你说什么，都不能改变我的决定。”
“我知道。我很清楚。”楚云深苦笑，“否则一开始，你就不会利用我。可我只是想知道，在你眼里，我是不是真的只是个棋子？”
封静姝沉默了两秒，“我觉得这个答案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为什么？”楚云深抬眸看她，眼神无比受伤。
难道他最后为她做了那么多，还是什么都比不过吗？
难道他在她的心里，就真的只是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吗？
“没关系，你说吧。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楚云深痴痴地望着她的背影，“我想要的，只是一个答案而已。”
“我不会告诉你的。”封静姝顿了顿，“因为这样，坏人，就只有我一个了。”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病房。
楚云深愣了很久很久，觉得心里像是深不见底的潭水，忽然投进了一块小石头。
波纹漾开后，是久久无法平复的震荡。
电光火石间，他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禁冲着门口大喊，“静姝！你回来！你别走！你会后悔的！你回来，让我跟你一起承担！”
然而门死死地关着，似乎再也不会打开了。
楚云深依旧在吼着，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可是手脚都被捆着，他连动一下都费劲，更不要说给自己擦擦泪。
门外。
封静姝贴着墙边，身子缓缓滑落下去，跌坐在了地上。
她听得见他的哭吼，可是那又怎样呢？
事已至此，他们都是离弦的箭，再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