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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杂乱的脚步声接近,裴苍已经押着衣衫不整的荀博涉来到了君元奕面前。
君元奕的目光刀一样落在荀博涉脸上,荀博涉迎上君元奕凶狠的目光,身体有着刹那的僵硬,但很快心中便涌起一股倨傲,翘首望天,从鼻孔里闷哼了一声。
君元奕心中哂然,没想到这方世界的人,既然是这个德性,一点俘虏的觉悟也没有啊!摆出这副嘴脸就能掩盖兵败被擒的事实了吗?翘起脑袋瓜子就能彰显宁死不屈的国士风范了吗?遇到个不讲理的,一刀坎下你的头颅,看你上哪买后悔药去?
真正能够坦然赴死的,又有几人?
君元奕生平就是最恨这些故作姿态,还没有一点觉悟的家伙,随机大喝了一声;“裴苍!”
裴苍狼一样的眼神投向荀博涉,厉声应道:“在!”
“把这个败军之将拖下去,斩首示众!”
“是!”裴苍答应一声,眸子里杀机森然,没有丝毫犹豫,两步抢上前拖死狗一样拖起荀博涉,大踏步往沼泽边走去。
被俘的官军远远瞧见,尽皆面色如土、目露骇然之色。荀博涉同样脸色煞白,身体微颤,可他终究咬紧了牙关,愣是没有从嘴里吐出半句求饶的话来。
裴苍将荀博涉拖到沼泽边,一脚踢在荀博涉的腿弯处,荀博涉吃痛闷哼一声单膝跪落下来,裴苍目光一厉,手中钢刀高高举起,那一抹锋利的寒芒,在暮色下显得异常冰冷,许多官军的牙齿已经开始打战。
荀博涉死死咬住牙关,钢牙已经咬破嘴唇溢出血来,却始终不曾吭一声。
裴苍犹豫了一下,回头望去,等着少将军的下最后的命令……
见此壮,君元奕乌黑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凛然,他虽然还不知道这个年轻的军官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但已经相信,这是一条铁骨铮狰的汉子,这样的汉子,如果就这么死了,未免有些可惜。
就算将来他会成为敌人,就算将来他会给自己造成威胁,君元奕还是决定放了他,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是个真正的汉子,能够坦然赴死的男人,无论如何都是值得尊敬的。
看到君元奕摇头,裴苍释然,押着荀博涉又回到了君元奕跟前。
荀博涉沉声喝问:“为何还不动手?”
“敬你是条汉子,我不想杀你,你可愿为我效力?”
荀博涉眸子里露出冰冷的不屑;“你还是杀了我吧!”
君元奕仰首向天,长笑三声,朗声道:“早知道你不可能替我一介叛军效力,不过,我还是不会杀你,可愿告知阁下姓名?”
荀博涉依旧傲然说道:“本将乃,祁阳荀博涉便是。”
“荀博涉!……?”君元奕目光一凝,心中释然;“原来阁下便是荀博涉。”
荀博涉惑然:“你知道我?”
君元奕笑道:“久闻足下大名,只是不曾相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荀博涉表情冷漠,很是淡然:“败军之将尔。”
君元奕微微一笑,突然莫名其妙地说道:“多谢荀博涉先生相助,明日在下进了扬柳县城,定当重重有谢。”
荀博涉脸色一变,失声道:“助你……扬柳县……你到底什么意思?”很显然,此时的荀博涉已经明显跟不上君元奕的思维。
君元奕不再理会荀博涉,厉声喝道:“裴苍何在?”
裴苍踏前一步,森然应道:“在!”
“立即点起八百弟兄,换上官军衣袍、盔甲和武器,连夜奔袭扬柳县城。”
“呃!……”裴苍差点让自己一口唾沫给呛死,惊疑道,“就……就给八百人?去……去攻打扬柳县城?”
君元奕凛然喝问:“怎么?”
裴苍嘶的吸了口冷气,目光一厉,“是!”说完转身就走。
“回来!”
君元奕断喝一声,裴苍乖乖收步。
君元奕道:“赶到城下之后,你可率一百人为前哨,诈称是荀博涉的官军,通报说;已经击破山匪义军正得胜归来,荀博涉偕大队人马在后,为恐知府县令大人忧急命你只率小队预先回城报捷。”
荀博涉闻言神色大变,急道:“你……你……你……竖子你敢?”
君元奕面无表情,没有领会荀博涉的大吼,继续吩咐裴苍:“待诈开城门,即率部蜂拥入城,只管守住东门,不可与敌缠战,亦不可深入城内,待我率大队人马赶到。”
“是。”
裴苍大喝一声,转身自去清点人手去了。
“庄天禄。”
见叫到自己,庄天禄亦踏前一步,昂首听命。
“命你率八百人,紧随裴苍之后出发,奔赴扬柳城西门外埋伏,我料扬柳城遇袭之后,城中官员和富户必从西门逃逸。但等西门洞开,吊桥落下,不等人群出城,你即刻点起火把尽出伏兵,定要将他们逼回城中,不得走脱一人。”
“是!”庄天禄大吼一声,亦转身清点人手去了。
“其余弟兄抓紧时间休息,养足了精神随我一举杀往扬柳城,待夺了县城,大伙再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所有人都是哄然喝彩,有胆大的趁势问道:“少将军,我们可不可以……那城中漂亮的娘们可不少!”
君元奕森然一笑;“想找女人可以,我还是那句话,谁要是胆敢祸害贫民百姓,休怪老子翻脸无情!”
“少将军的意思,待会进了城,只要我们不去祸害贫民百姓,别的干啥都成?”
“对!就是这个意思!”君元奕厉声回道,“不过老子丑话说前头,你们要玩可以,大伙开溜时,谁要是腿软跑不动,追不上队伍的脚步,没人会回头来救你!”
闻此!说话的那名弟兄咋咋舌,其余的弟兄则是哄然大笑。
君元奕看着弟兄们大笑,嘴角也露出了笑容,这是他穿越过来之后的第一个笑容,想想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也只能感叹,果真是世事无常,谁能想到自己的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呢!
至于放任麾下的人马去奸淫妇女,君元奕此时心中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他能做的也只是不让自己的麾下去祸害百姓罢了。再有也不能太压制他们精神上的疲惫,因为这两千人可以说都是为了他君元奕活着。
哄乱的笑声中,荀博涉脸色苍白,神情忧急。
到现在,荀博涉才真正认识到,这次败在这伙名不见经传的义军手中,其实一点也不冤!此人不但机敏果断、智计过人,更兼长于统驭,只看这些义军对他如此敬畏便可略知一二了。
照着这家伙的设计,扬柳城中无防备,城池绝对会失守,一旦失了城池,上边追究起责任来……想到这里,荀博涉激泠泠打了个冷颤,再不敢往下想了,更令他心惊胆颤的是,武国大将军孙宏峻的父亲还在扬柳城中,如若有个意外,荀博涉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迎上浓浓的暮色,荀博涉心中一声哀叹,现在,他倒宁愿贼寇一刀砍了他的头颅了,这个年轻又阴险狡诈的义军首领到底是谁,这人到底是从那里冒出来的,还有就是之前怎么也没听过这一伙人的名号。
这个家伙实在没安好心,扬柳城要是按照他刚刚布设的计划失守,朝廷绝对会给他荀博涉扣上一个私通贼寇、助纣为虐的罪名,这实在比杀了他还要恶毒一百倍,这罪名一扣下来,他家中的父母妻儿……想到此又是冷汗直冒。
……
夜色如墨,天宇一片晦暗。
扬柳城东门,守夜的两名士兵正昏昏欲睡时,忽然被一阵隐隐的吵杂声惊醒,攀到城墙上往外一看,只见东边开来了一波人马,火把齐明,约模有百余人左右,待走的近了,才看清那队人马竟然是官军。
“咦,这是哪来的官军?”
“看起来像是我们扬柳城的兵哪!可能是荀博涉大人已经击破义军,所以连夜派人回来报捷来了吧。”
“没那么快吧?今早才出征,现在就击破了义军?会不会有问题?”
“有个屁问题,你还不知道吧,荀博涉大人可是个狠角色,贼寇遇上他就自认倒霉吧,快准备开门吧,别惹恼了这伙兵痞,回头找你我兄弟的麻烦就完了。”
“就你胆小。”
“你胆大?老子昨天才刚娶了媳妇,可不想第二天就让她守寡。”
两人正吵嘴时,那伙官军已经开到了城门下,当先一尊铁塔似的大汉,长的凶神恶煞、袒胸露腹,头大如斗,伸手指着城楼上高声大喊道:“城上的人听着,荀博涉大人已经大破山匪,得胜而归,大队人马两个时辰后就到了,为免县令大人牵挂,特谴我回城向大人报捷,快快开门!”
“快快开门!”大汉身后,百余名将士也齐声呐喊。
城楼上,两名守夜的士卒倒吸了一口冷气,失声道:“我的娘,那不是贺老三那魔鬼吗?这王八蛋要是恼了非把我们的脑袋拧下来不可,快去叫醒弟兄们开城门吧。”
说完,两人行色匆匆地跟着下了城楼去开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