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丫鬟在身边,胡三春咬了咬牙拢紧身上的披风朝着唐裕先生的房间走去。
大概是巧合,她刚走到门口,唐裕先生就打开了门。
红色的灯光下,两人四目相对,大概是谁都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看到对方。
最后还是唐裕先生先反应过来,他垂下眼睫退后一步道。
“老夫人,您怎么来了?”
“我晚饭吃的有点多,特意出来消消食,刚好看到这边人少,我就想着过来走走,没想到就看到唐裕先生的房间还亮着灯。”
唐裕没吭声,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胡三春发现唐裕瘦了许多,原本圆乎乎的脸也变得菱角分明。
“多谢老夫人关心,我要睡了。”
唐裕的情绪十分低落,胡三春看了他一眼,只道。
“唐先生,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在您是荣阳的先生的份儿上,想过来一探究竟而已,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胡三春当初给唐裕鞋子,并不是想要得到什么,她只是想把这份感情告诉唐裕,至于唐裕要怎么做,那就不是她该考虑的了。
“老夫人慢走。”
唐裕先生的心情很差,他从外面一路几乎是逃回来的,他现在的心情很乱。
他提前了一个半月,确实是打算回去的,而他刚走到一半,忽然收到了家族的信,他怨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的父母让他不要在回去,他们唐家没有他唐裕这个人。
他当时十分诧异,毕竟他们父子老死不相往来已经很久了,他的父母没理由在这个时候对他说这些话。
他找了一个地方住下,几方打点查探之后才知道,唐家一家人被处斩的处斩,流放的流放,偌大的唐家就这么倒下了。
他父母不让他回去,其一是想保住唐家唯一的血脉,其二也觉得他这么多年不回去,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和他们同生共死。
想到这些,唐裕又喝了一杯酒。
去的时候他心情忐忑,回来的时候他心情复杂,他自我流放了这么多年,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结界收尾。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的房门忽然被敲响,唐裕警觉道。
“谁?”
“唐先生,是我,我是王家守门的杨大叔,老夫人听说您回来了,特意让小的给您送年夜饭来。”
年夜饭?
唐裕这才意识到今天是过年,转眼时间一年又过去了,而他是在二十岁那年离家的,如今已经二十年了,他今年也四十了。
唐裕沉默了片刻,开口道。
“送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杨大叔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又默默的退了下去。
唐裕看着满桌子他喜欢吃的东西,心里忽然没有那么空了。
之前他心中满是迷茫。
他这一生都是为了反抗自己的家族,反抗专政的父母,他从未想过压在他头顶的那座大山会以这样的方式倒塌。
机械一般吃完饭,唐裕连洗漱都没有洗漱便上了床。
这一夜他睡得并不好,第二天一觉睡到中午才醒来,而且还是被王家的下人叫醒的。
“唐先生,我是王家的汪二,大公子让您去吃早饭。”
听到这话唐裕先生揉着眉心坐起来,收拾了一番去了王家。
他还是穿着从前的衣服,但他的身体比之前瘦了几十斤,宽大的衣服套在他身上空荡荡的,十分的滑稽。
但唐裕却像是没感觉到一般,就这么走到了大厅。
看到唐先生的瞬间,大家都有点不可思议,毕竟从前的唐裕先生脸颊圆润,挺着肚子,看起来十分的富态,而现在的唐裕身材消瘦,脸颊凹陷,一看就遭受了某种打击。
不过大家都没说什么,白如给了王修诚一个眼色,王修诚忙道。
“唐先生,快过来坐下吃饭。”
“多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唐裕走到桌子前坐下,好巧不巧的他坐在了胡三春的对面。
胡三春神色如常的看了他一眼,开口道。
“唐先生,用饭吧。”
吃过饭,胡三春拿出她准备的那一份红包分别给了白如王修诚等人,然后才是家里的丫鬟下人,每一个人都有红包。
胡三春发了红包之后,王修诚也发了一遍,最后则是白如。
大家拿到三份红包,高兴的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好了,今天大家都可以休息一日,厨房的人松快松快,午饭随意一些便是了。”
“夫人体恤我们,但我们可不能偷懒。”
杨氏是个十分务实的人,拿了红包她很高兴,但她不会以为因为高兴就枉顾自己的职位。
“那你们看着办吧。”
胡三春提了一句,然后回了房间。
胡三春刚回房没多久,王家的大门就被敲响。
杨大叔看着这群穿金戴银的人,眉头微蹙,这段时间进出王家的达官贵人也不少,但面前这一批他却是没什么印象。
“我是你们老夫人的弟弟,修诚的舅舅,你去通传一声,就说我们来了。”
杨大叔看了他们一眼,眼中满是疑惑,他在王家当差也快半年了,从来没听过他们有什么舅舅。
不过大过年的,他们也不会随便弄一个身份来糊弄他,他开口道。
“请各位稍等。”
看着他离开,人群中一个身穿红衣,头上带着无数簪子的女子骄纵道。
“爹,顾母家从前穷的都揭不开锅,您干吗这么上赶着讨好他们?”
开口的是胡四郎的女儿胡金花。
“你懂什么,如今我这姐姐发达了,而且我们过年才回来一次,亲戚之间总该联络一下感情。’
胡金花不以为意的扁扁嘴。
而这时胡三春也听到了消息,听说弟弟来了,她表现的不悲不喜,平静道。
“去请他们进来吧,另外去告诉小如和修诚以及荣阳,我收拾一下就出来。”
当初她嫁给王修诚的父亲,一共要了十两银子的聘礼,却什么都没给她,只有一身嫁衣和几套缝缝补补过的衣服而已。
她就这么来到了王家,好在王修诚的父亲不在意这些,可她还是觉得难堪。
而她的父母当初做的这么绝,也不过是想给她弟弟娶一门商户女,那商户女家中颇有银钱,但她父亲怕旁人是贪图他家的银子,因此让他们先出钱,这算是一个考验。
后来她父母用嫁女儿的钱垫付了娶媳妇儿的钱,她这个弟弟靠着岳家慢慢发迹,后来更是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