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张立天看着和自己越来越陌生的齐月娘，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齐月娘倒是没什么，她转身看向张立天道。
“立天，你今年已经二十了，而且还是家中长子，身为一个大哥该怎么做，我相信你心中有数，而且你若是不想管他们也没什么，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他们有他们的路要走，你也有你自己的路要走。”
张立天被齐月娘这番话震了一下，他低下头声音干涩的问道。
“娘我们不能回到从前了吗？”
“从前啊。”
齐月娘回想了一下坚定的摇头。
“不想，从前我过的都是苦日子，而现在我好不容易凭借自己的努力过上了如今的日子，我绝不愿意在重蹈覆辙了。”
张立天看着面前和从前判若两人的母亲，从前的齐月娘灰头土脸，从来不舍的给自己买衣服，当然也不是舍不得，而是根本没有那份余钱，毕竟对他们来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而现在的齐月娘，打扮的光鲜亮丽，出门有人陪同，一双满是疤痕的手已经养的光洁。
最重要的是她眼中的光芒不同了，曾经的她眼中满是苍凉和疲惫，而现在她的眼中充满了希望。
此时此刻，张立天终于明白了白如当初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心里一阵震动，苦涩道。
“我明白了，娘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我是家里的大哥，有些事我该担起来了。”
齐月娘拍了拍他的肩膀，从袖中取出一个红封。
“这是我给贵哥儿的红封，收着吧，如今我能给的也只有钱了。”
“娘，我们有钱。”
张立天不是逞强，他是真的有钱，毕竟他如今也算是古代版的包工头，而且王修诚和白如从未在工钱上克扣他，因此他是真的有钱。
“你的是你的，你先收着，日后需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而且杨儿若是要去念书的话，总不能穿的比别人差。”
她并不是赞成攀比，但总不能比别人差太多。
“那我就收下了。”
“时辰不早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齐月娘看了一眼天色，确实不早了，她真的该走了。
“那我送送娘。”
张立天握着红封将齐月娘送出门。
齐月娘一路到了码头才道。
“你回去吧。”
“娘，我会好好的，不会让您失望的。”
齐月娘笑了笑，什么都没说默默的上了船。
一个多时辰之后，齐月娘回到了美容院，她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蓬头垢面满脸青紫的女人畏畏缩缩的站在一边，她多看了一眼哪个女人就过来道。
“齐掌柜，我来了。”
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可这个微笑却扯到了她嘴角的伤口，疼的她倒吸一口冷气。
齐月娘这才认出她就是堂姐，也就是张招娣。
她什么都没问，只说道。
“你先进来，大丫你去厨房说一声，让人准备热水，不管怎么说你先沐浴更衣吃点东西，我们在慢慢谈。”
“谢谢，谢谢齐掌柜。”
张招娣一直憋在心里的委屈和不甘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但她努力的克制住了，因为太过克制，她的身体微微发抖。
齐大丫看了她一眼道。
“张姑姑，跟我来吧。”
都是苦命的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张招娣狠狠的抹去脸上的泪痕跟在齐大丫身后进了门。
半个多时辰之后，张招娣清洗的干干净净，身上穿着齐月娘的旧衣服，正坐在椅子上擦着头发，洗过澡之后她身上的青紫看起来更加明显了。
齐月娘从外面进来，手里端了一碗粥。
“先喝点粥吧，养养胃。”
她很清楚像她们这样苦命的女人，哪怕是想要摆脱泥潭也需要付出代价。
“齐掌柜，谢谢你愿意收留我。”
张招娣放下头发，看着面前这满满的一碗白粥，压抑的情绪爆发，堆积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大颗大颗的砸下来。
齐掌柜默默的陪着她，什么都没问，张招娣哭了许久，终于把泪水都流干了，她找来毛巾擦了擦脸，默默的将粥吃了下去，吃饱喝足之后她抱着膝盖坐在软塌上。
“齐掌柜，我可以跟你诉说吗？”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们都是苦命的女人，没有谁瞧不起谁，而且我们要做的不该只是自怨自艾，而是自立自强，让他们看看，没有男人我们也能过的很好。”
“齐掌柜，你……”
“你是明智的，我之前一直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这次我腆着脸去找王夫人也是想让她给那个男人安排一个职位，这样他就不能休弃我了，可事实证明我错了，错的离谱。”
她之前回到家之后，还没进家门就听她婆婆跟她相公正在说话。
“儿啊，你可不能现在休了张招娣，虽然她是个不能下蛋的母鸡，但有她在，我们手里才能有点余钱，而且我已经给你看好了我娘家一个姑娘，那姑娘屁股大腰细，一看就是生儿子的。”
“最近你多哄着你媳妇儿一些，让她多给你一些银子，到时候娘给你纳妾。”
“娘，能不能快点，我天天看着张招娣那张老脸，别说看书了，就是饭都快吃不下了。”
“可那姑娘的爹要十两银子呢，十两银子我现在可拿不出来，你呀就委屈一下，多哄哄她，什么都没钱重要，而且等那个姑娘进门，你就可以完全把她瞥到一边了。”
“可她万一闹起来怎么办？”
“她闹什么啊闹，她有什么脸闹，她嫁进我们家没生下一儿半女，这样的女人我们没休弃她就算了，她有什么脸闹？”
“娘说的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的好儿子，我们朱家的后可不能在你这里断了。”
“嗯。”
房间里母子俩说的有鼻子有眼，而张招娣在门外听得脸色铁青。
这就是她无私奉献了几十年的人啊，原来在他们心里，自己一直只是工具而已，她当即就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尖叫着冲进了门。
正在密谋的母子俩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她精准的把刀架在丈夫的脖子上。
“既然我没给你们家生孩子，立刻给我休书，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给了休书，我马上就走！”
其实她也没什么东西，唯一值几分钱的就是她身上的衣服了，但她这一身衣服已经穿了几十年了，日后她只想摒弃签呈，好好弥补被亏待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