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风有些大,卷起海浪扑向沙滩,李长安就坐在那些白色的泡沫后头,无论是什么颜色始终触及不到他。
伊娃已经回了岸边,李长安自己留下多待一会儿。
当目光紧紧跟随着海浪来来去去,人的思绪也会飘荡得越来越远。
先见辽阔,方知自身渺小。
李长安望着天海一线,轻声问道:“达摩克利斯,给我说说人皇道吧。”
达摩克利斯回应:“人皇这个词比较古老,在末日之前的上古年间,人类以部落的形式群居,人皇在那时候开始出现。
人皇一般指代人类一定范围内部落的首领,在后来就单指那些德高望重做出个伟大事件的首领。
古有三皇五帝的说法,当然不是指帝级,简单点说,万民归心即为人皇,而人皇道则是疆域越广,治下百姓越多,则实力越强。”
李长安在思索这条道的缺陷和弱点,另一方面也想详细的知道贺小笑怎么成的帝。
“以人皇道来成帝,最简单点方式就是开疆扩土。”达摩克利斯继续说着:“其次也有国泰民安之类的方式,细分出来也不少。
总之要走人皇道很难,可一旦成功封帝,战力极为可怕,加上你被她夺走了叛神者的体魄……
依照我所知晓的资料,有记载下的帝级之中,贺小笑当属最强,换成原先的你,只要将道融入身躯,仅凭拳头就能打死一般的帝级。”
“道融入身躯。”这番话倒是点醒了李长安。
王级踏入帝级,就是要将自身和道相融,自己就是道,所以帝级之下才无法越阶斩帝,根本就不具备先提条件。
但李长安换了个方向思考:“道融合身体是一次完成,还是分步骤完成的呢?”
“……你其实和贺小笑很像,贺小笑也提出过关于身体局部先融合道的猜想。”达摩克利斯犹豫了几秒:“在我这里的推测是可行的。
不过在你我之前,已经有不少人进行过尝试,他们全都失败了,而我认为贺小笑成功了,否则她不至于在王级就能令帝级忌惮。”
那也就是说可行!但李长安还有第二个问题。
他在规则之外。
所以要怎么保持自己依旧站在规则之外,又能将自己和规则融合呢?
“你可以走第二条道。”达摩克利斯确实了解李长安的心思,继续说道:“走第二条道理论上是帝级的特权。
但考虑到你的不同,我认为你可以尝试着试试,说白了你原先除了没有将道融入身躯所以无法斩帝以外,本身的战力和帝级区别不太大。”
李长安有些动心,现在他对任何提升实力的方式都不想错过,沉吟道:“走第二条道要怎么做?很难吗?”
“有得有失,哪怕天上掉馅饼你也需要弯腰去捡。”达摩克利斯的声音变得沉重:“你最了解的帝级应该就是李天帝了。
为了走出第二条道,李天帝斩去了自身的部分情感,他没有爱和怜悯,他也是唯一一个走出第二条道的帝级。”
要说普通帝级,虽然有些不太礼貌,可李长安第一个想起的是君子清,而最强的应该是虚有名,李天帝与虚有名实力相仿。
“爱和怜悯?”李长安苦笑:“真是很难的抉择,我再想一下有什么可失去的吧。”
他转身朝岸边走去,车子边上伊娃正冲他招着手。
达摩克利斯声音低沉:“你再回去米城恐怕真的是死路一条,我认为贺小笑在利用你的规则来成帝时也承受了代价。
我懂你的脾气,贺小笑也懂你的脾气,但我比你更懂贺小笑,她就是要逼迫你去反抗她,然后再看你屈服于现实而投降。”
“反抗吗?”李长安没有再接话,加快脚步赶了回去。
回到车边李长安才发现不对,伊娃的脸上没有笑容,有些害怕,杂糅着担忧。
“哥,那边有个老人家要走了。”拉着李长安的手,伊娃用眼神示意了方向。
顺着伊娃的目光,李长安看到了在二十米左右的地方有着一家三口。
老人坐在车轮的边的地上,伸着腿,右手抓着儿子的掌心,眼神溃散,他在往死亡迈步。
见过了太多生离死别,李长安觉得能寿终正寝都算是好事,因此也没有太多的感触。
倒是伊娃有些难过:“昨天他们就在咱们边上停车,那个老人家还冲我笑了笑……”
“没事,他走的并不痛苦。”李长安轻柔的保住了伊娃。
伊娃将脑袋埋在李长安的怀里,不在去看那令她难过的一幕。
李长安再次转头看去,老人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儿子满脸泪水在他耳边说着什么,刚打算转回头,李长安猛的睁大了眼。
老人的视觉已经消失,却在此刻看着儿子,口中低低的说着:“……把我……留在这……”
缠绕在老人身上的规则之线断裂,可李长安分明看到有股力量从老人的身上迸发,在短短一瞬之后消散。
相对于一个不超过C级的老人,且还是濒死状态,那股力量极为可观。
李长安睁大了双眼,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那股力量是‘意’,尽管不明白是什么样的意,可他确定无疑绝对是意!
临死之前爆发出了意的力量,这简直不合常理,死去的老人恐怕连意是什么都不清楚。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李长安想不明白。
老人也不是什么隐世高手,临死之前的生命气息做不了假,而断去的规则也可以确定老人不是假死。
好想再看一遍啊……李长安叹了口气,见识过不少人的死亡,这种情况倒是第一次看到,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什么自己忽略的点。
桥梁修好,已经可以通车,熊戮一家人也重新启程,因停留太久,现在前行的速度如龟爬,快不到哪里去。
李长安靠在车窗边,太阳已经下山,他在思索意,让他放弃现在拥有的去走出第二条道,他做不到!
手心里握着的东西寥寥无几,失去任何一个都会让他痛不欲生。
将一只手伸出窗外,李长安屈指一弹,无声无息间,不远处一枚石子碎成粉末,意的粗浅用法,他本可以不用动手指,只不过习惯使然。
就像是将精神集中在某样东西上,而内心爆发的杀意作用到这件东西上,使得这件东西承受不住后崩溃。
这种用法肯定是错的,哪怕爆发全部的杀意,也不会对普通的王级产生太多影响。
他的意肯定缺少了某种东西,联想到白王的那一剑,李长安有了些许头绪,加上今天目睹了那位老人的死去,李长安觉得答案就在眼前。
触手可及,却始终无法穿透那层薄膜,这令李长安有些急躁。
“在想什么呢?”熊戮注意到了李长安的异状。
“刚刚有个老人……”李长安
压低了声音,怕吵醒后头睡觉的伊娃,他自然而然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就像是在倾诉。
兴许是在沙滩上玩累了,伊娃睡的香甜,并没有被吵醒。
“那个老人我也有点印象。”熊戮同有感触,叹气道:“听说有八十多岁,和儿子还有儿媳妇住在一起。
他妻子应该是去世了,反正从没人见过他妻子,他拉扯着那个结巴的儿子长大,操心了一辈子,现在也算是解脱了。”
熊戮叹了口气,腾出手来拍了拍李长安的肩膀,“人都有生老病死,看开点。”
“嗯。”李长安点点头。
生命早早的就知道了终点,因此才会繁衍培育下一代,这是生命的延续。
李长安明白了老人的意从何而来,那是一辈子挣扎着活下去,到了最后的一刻绽放出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