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城的军队驻扎在米城一百公里以外,有异能者在,建造一座小规模的军镇并不是难事。
麻烦的是在加城和军镇之间开辟出一条补给线,这是一场持久战,而加城为此准备了多年,米城的共助会耗不过他们。
持续一个多月的攻城战,除了人员的损耗外,十多万人每日的物资消耗就是一个大问题,食物、药品,以及其他军备,这都是必需品。
战争惨烈,可对于普通的士兵来说更多的是艰苦,前线不必后方,没有太过舒适的条件,精神与身体长时间都会处在疲惫之中。
无论是攻还是守,面对的困难都相似,可守城方只要不出现重大损伤,每一次守下攻势,军心都会稳定一分。
攻城方则反之,越是打不下,军心越不稳,主帅的情绪会很轻易的影响到每一名士兵。
再精锐的指挥官也架不住麾下皆是毫无战意的军士,两军对阵,就怕军心先散。
米城城主辛西娅三次率人突袭加城补给线,只要能让加城的军队断粮两天,就足够令久败的军队产生恐慌的情绪。
而恐慌是会传染的。
这类的偷袭不像是战场上,将对将兵对兵,因此帝俊可以随意出手,杀了就杀了。
两方还没到完全撕破脸皮的时候,毕竟强者出手清扫普通士兵,一战下来双方也就剩不下多少人,战争打的完全没有意义。
查理斯知道一旦贺小笑降临前线,无疑是给加城军士的一针强心剂,只要贺小笑亲临,加城的军心就不会散。
她太强了,强到足以扫平米城所有的王级,当能阻拦她的强者尽皆死去,她也就无需再遵守什么默认的规则。
甚至于她现在也可以不遵守。
规则这种东西从来就是强者列下,弱者遵守。
米城需要一场胜利,且不是普通的胜利,哪怕贺小笑的到来也无法抵消米城取得的战果。
很难很难,所以任务落到了李奉先的身上。
送别李奉先的小队时,查理斯直言不讳:“希望李长安不会因为你的死亡而怪罪我,那并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如果父因为我的死而感到难过,那倒是我想看到的结果。”李奉先带着笑容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查理斯站在墙头久久不曾离开,良久之后才幽幽一叹气:“这一点上你们倒是一模一样。”
夜色下一行七人从顺着河流往北去,由李奉先领队,剩下六人是查理斯精挑细选的精锐,任何一人都是计划必不可缺的一环。
除了实力和异能的配合外,最重要的是勇气和信任,假如有一人临阵脱逃,不仅计划可能失败,且很可能没有人会活着回来。
之前没有过接触,剩下的六人也对李奉先领队没有怨言,这六人当初想要进入先锋军,后来被黎清换下,是共助会资历最高的一批战士。
“现在离米城已经超过二十公里,有些话我也可以对你们说了。”李奉先停下了脚步,他的笑容一如往常的温和。
六人停下脚步,皆是满脸认真的的等待着李奉先的命令。
李奉先清了清嗓子,笑道:“大家是第一次合作,所以我有话说在前头,我是个喜欢把队友当做肉盾的人。
假如有人需要牺牲,我不希望那个人是我,所以请大家做好要死的准备,在我这里是没有仁慈的。”
六人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应该的。”
“真有危险了我们一定护着你离开。”
“没错,合该如此。”
“队长你放心,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
李奉先愕然,忽然有些不太适应,无奈的摆摆手道:“那我们走吧,小心戒备,雷达你注意一下感知异能。”
名叫雷达的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看着敦厚老实,皮肤稍黑,近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就是一嘴白牙能让人看出他是点了点头。
李奉先从不觉得死亡是什么有趣的事情,更不值得什么可歌可泣四个字,无论多么壮烈,死了就是死了,没有任何意义可言。
除了长一以外的所有兄弟都体验过濒临死亡的感觉,他们从被创造出来开始就向着李长安去靠拢。
这些人明知会被抛弃会死,却还能笑的出来,多半是有病才对。
李奉先是这样认为的。
-----
巨蟒没有上岸,被李长安留在了海岸边上,反正巨蟒已经记住了他的气息,上千公里以内都能轻松的找到李长安的位置。
李长安怀揣着达摩克利斯上了岸,离着米城约有两百公里的距离,曾经太平和他还有马浩三人从这条路去的加城。
也是在这片荒野上,太平招揽了独臂和杨俊喆等人,那些人里有部分死在了之后冲击加城研究室的战斗中。
他赤脚走在荒野上,怪兽那方根本没有衣物的需求,因此也没有适合他的衣物,上身赤裸裹了土黄色的亚麻布,下身是那条饱经风霜的黑色工装裤。
白王倒是说能去人类城池替他买身衣服,可说完之后便觉得多此一举。
如果是去买的话,李长安不会自己去吗?他还不需要伪装成人类,本身的外貌就是个人。
怪兽一方对他确实好,可两方在某些方面有着无法迈过的鸿沟。
“天为帐幕地为毡,日月星晨伴我眠。夜间不敢长伸脚,恐踏山河社稷穿。”达摩克利斯的声音从李长安的胸口传来。
李长安掏出了达摩克利斯抓在手心,问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以天地为床榻,与日月星辰共眠,只要我躺直了身躯,就会踏碎这片世界。”达摩克利斯回应。
“好气魄。”李长安点点头,有些羡慕,他就做不出这种诗来。
达摩克利斯接过话:“如果你够强大,你说的任何大话都是气魄,反之,如果你弱小,你写出这种诗也只会被人笑话。”
李长安深以为然,笑道:“太平也念过一首诗,也是在这片荒野上。”
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
“万古大帝,人中豪杰,堪称古往今来第一强者,可惜他死了。”达摩克利斯的声音不无萧索。
李长安的面色一黯,反驳道:“但没有人会忘记他,我们无法永生,但可以永存。”
他用着从神思处听来的话反驳。
“你愿意永生还是永存呢?如果他活着,他会愿意只活在别人的记忆里吗?或者说你觉得他死了会更好吗?”
“你说的不对。”李长安眉头紧锁,可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达摩克利斯不再出声。
前方灯火冲天,李长安却停下了脚步,他安静的听着几里外的厮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