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的余波将黑夜变成了白昼,日夜颠倒,人与人之间的分界线在战场上会变得模糊。
很久之前黎清也曾疑惑,为什么大部分高手打起来总是声势浩大,要么炫目的光效,要么是震耳欲聋的轰鸣。
到后来他还是不太明白,明明强大有更多的表现方式,但他发现这样也好,至少人们抬头就能看到那个无头的巨人。
巨人没有倒下,漫天的雷霆成了世间唯一的光源,士气越来越高昂,人们热血澎湃,跟随着光芒前进。
“你在看什么?”边上陈竹红忍不住喊了一声,也不知道黎清抬着头在看什么,上面的战斗根本不是普通王级能看清的。
黎清回过神来,笑道:“没事,就是挺感慨,咱们当初哪里有这么厉害的战友,那时候紧巴巴的,除了这条命,别的一无所有。”
“怎么突然感慨起来了?”调笑一声,陈竹红看向了不远处抱团的几名王级,神色不由得凝重了一些:“他们开始抱团了,不好打了。”
留给联军的时间不多,他们要在最快的时间里攻下罗城,要么逼迫圣堂一方守城,要么成功占据罗城,让自己成为守城的一方。
他们看似威风,可这样的威风建立在奋不顾身之上。
科技落后,人数持平,高手落后,对方每一个都是布局数十年的老怪物,底蕴远比他们深厚。
“他们抱团也是好机会,查理斯之前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黎清看向了另一边的战场。
鼠潮与骑士的战斗,像是不属于这片战场的意外,也许因为这是该做梦的夜晚,他们才会打出一片人们无法梦到的尸山血海。
已经没有了什么白毛鼠王,那里是血色的世界,骑士成片的倒下,与他们的坐骑一起。
还剩下一口气的似乎也失去了求生欲,挣扎着想要给鼠群带去点什么伤害——现在也没了鼠群。
在死亡面前,骑士与野猪相似,残缺的四肢没有了力气,那就张开嘴用牙咬,人性和兽。性的边界模糊不清,也分不出哪个是人,哪个是怪兽。
骑士们的坐骑已经全部死亡,骑士们成了步兵,没有了坐骑的骑士实力下降了不少,也许这些家伙的出现本就是和坐骑挂钩。
鼠王依旧站在最前方,它的口中撕咬着一名王级的骑士,脚下还踩着一个,另外两人则围绕着它的身躯游走。
鲜血染红了它的毛皮,赤红的双目里也有了些疲惫,本应该会持续十几个小时的战斗,现在十多分钟就解决了大半,它离力竭而亡四个字不远。
远远的,黎清与鼠王对视了一眼,从那双赤红的眼中,黎清感受到了鼠王没有说出口的话,不同的种族,不同的个体,他们却有着相似的决心。
它在做不可能的事,就像当初查理斯也做过的决定一样。
黎清操纵着黑气构成地图:“我们要打开一个口子,从侧面撕出来,然后带着人从侧面穿过去,在罗城和战场之中构建一道防线。
所以需要几个人带队,绕过骑兵队,等到罗城里的强者大部分都被逼出来后,带着我们的人守住这条防线……
联军的人我们不能动,毕竟是去的人不一定能活着回来,所以这个任务只有我们的人来做。”
陈竹红看着黎清,莞尔一笑,挽起了头发,没有发绳,只是简单的将头发挽成一个发髻。
她总是披散着头发,穿着开叉很高的裙子,妩媚妖娆,哪怕是黎清也是第一次见到她这幅模样。
“老黎,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以前领养过一个孩子。”陈竹红的声音很轻,在厮杀声冲天的战场上微不可闻。
“没有。”黎清摇了摇头。
既然现在的陈竹红没有孩子,那么这不是一个别人能问起的故事。
“那是很久之前了。”陈竹红带着笑意:“我天生的身体不好,所以没法生孩子,处了不少男人,但没一个有担当的。
后来我去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孩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可能就是单纯觉得自己有点孤独,一时冲动就办了手续。
他才三岁,小小一个,瘦瘦的,眼睛大大的,像装着星星的玻璃球,很好看,也不爱说话,就是喜欢默默的看着我。
后来他病了,病的很重,只能躺在医院里靠着机器维持生命,我每一次去看他,他都躺在床上用那双大眼睛看着我。
我拼了命的去赚钱,但永远不够,所以我开始加入游猎者,拿命换钱,每次去看他的时候,我还是一脸轻松的安慰他,告诉他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那孩子很聪明,他猜出来了,所以明明病的很难受,他每次和我分开都会亲亲我的脸,跟我说:妈妈,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不远处的张权匆匆赶来,陈竹红好似没有看到一样,依旧在自言自语般的说着。
“那一天,我在城外遇到了兽潮,躲了三天后赶回了城里,医院告诉我他死了,因为两次抢救耗光了医药费,所以医院停了他的药。
他躺在病床上,大大的眼睛看着门口的方向,我还是没有凑够给他治病的钱,明明是我一时冲动带回家的孩子,却让我伤心了好久。”
她盯着黎清的双眼,声音颤抖:“老黎,你跟我说过,只要我们胜利了,以后生病的人不管有钱没钱都可以得到治疗的,对吗?是真的吗?”
“是真的!”黎清点点头。
“是真的就好,一定要是真的啊。”陈竹红抹了抹眼角,她笑的还是和往常一样妖娆:“那我们走啦。”
张权挠了挠头,笑道:“我跟你一起去,老杨的队伍已经往侧面赶了过去,等我们去汇合。”
陈竹红掩着嘴笑骂道:“臭男人,你要是有查理斯先生一半帅,我肯定不会让你跟着,但现在……随便你了,送死都要抢着去,你一辈子都是傻子。”
“老黎,以后就没法帮你了,替我们向查理斯先生道个别。”张权挥了挥手,跟在陈竹红的身边往远处走去。
远远的还能听到陈竹红数落着张权的不是。
“走开,你这个一用异能就不男不女的家伙,不要离我这么近,老娘可不会喜欢你。”
“我这不是喜欢你,我们是同志!陈竹红你不要乱说。”
“呦呦呦,有色心没色胆,我更看不起你了。”
“我我我……我说了我不是!”
黎清笑着收回了目光,不知何时红了眼眶。
他望着四周,那只藏了许久的小队正看着他,人人翘首以盼,等待着冲锋的时刻。
更远处有几人与两头怪兽躲在地底下,他们将是逼出罗城最后守卫的力量。
这些人相貌不同,出身不同,实力更是不同,唯一相同的是没有一个人打算活着回去,他们是攻坚队。
黎清握紧了拳,等待着远处的信号响起。
“这一次就算拿命填,我们也要给后人填一个太平盛世!”
冲锋的信号在天空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