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休沐日,难得也没什么事情,程蕊一觉睡到巳时三刻才起。秋实一早就去了医馆,夏莹那丫头估摸着也被许虎拐了去。
屋里静悄悄的,她吃完早饭正预备将近期脑子里的一些思路写下来时。
一个卫兵叩响了院子的大门。
“大嫂,洛桑国来信。”
程蕊接过信打开一看,是宇宁月白写来的,谁说字如其人,他这一手周正的小楷和他这个人是半分也不像。
信上说他要带他的娇妻爱子北上去宁远国那一片游历一番,也正好去看看雅秀,问她要不要同去。若她愿同去的话,便算千里岛一次单独的押镖,额外付五千两的银钱不说,还可以借助宇宁家在宁远国的站点,倒运些货物。
程蕊一看,这么好的事情,宇宁月白那个精狐狸会有这么好心?
不过想起雅秀,她是真的想去看看她,这些年虽然也通着信,但雅秀那性子,从来都是讲些她在宁远国的趣事,她只知道她初时嫁了那情郎做妾,后头扶正了,又得了个儿子,还有一些宁远国奇奇怪怪又有趣的风俗。至于这其间的故事,她从未聊过,程蕊知晓她的性子,知道这其中必然是有些曲折的。因此想着借这次机会干脆去看看她吧,至于宇宁月白打什么小九九,想来也不甚要紧。
想到这里,她提笔便想给宇宁月白回信。
“嘶!”哪晓得一提笔,她就拉扯到伤口,别说,还有点痛。她换了好几个姿势,又试了试左手,最后发现,好像真的写不了字。
瘫在椅子上想了一会,她最后还是认命地往研究室走去。
便是休沐日,只要手头事情没完,伢仔也总是泡在研究室的。
到了研究室门口,大门虚掩着,里面很安静,只有树上的蝉鸣声。
程蕊敲了三下门,里面没有声音,就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很干净,看得出来研究员们离去时都整理了台面的。
她一进去就对上了伢仔的视线。
他今天穿着一件玄青色的长纱袍,皮肤白皙,一头墨黑色的长发被一顶白玉冠束起来,显得格外精神。
他安静坐着,既没有睡着也没有专注地做实验,这么近的距离,刚才的敲门声应该是听得见的,可怎么没反应呢?
程蕊虽然疑惑可也没计较,她拿着之前收到的书信和纸笔,走到他桌前,“你没有做实验吗?”
伢仔视线在她身上扫了一眼,“实验有点卡住了,我在重构别的思路。”说完,他身子前倾靠向桌上,微微一笑,“姑姑,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做的吗?”
程蕊看着他的笑,有些郝然,“我……手回不了信。”
伢仔看了她片刻,伸手过来,修长的手指翻了下她带过来的书信,看完后问道,“是回给宇宁月白吗?”
“嗯。”程蕊应了一下,每次她低头应是的时候都显得乖乖软软的,门外的光照在她身上,映得头发松软,白净的脸上有细小的绒毛,看上去特别柔软。
伢仔看着她,声音微低,有种让人招架不住的感觉,“想一起去吗?”
程蕊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诚实开口,“我想去看看雅秀怎么样了。”
伢仔没有她想象得多问什么,他靠回椅背,就着台面上的毛笔,铺平了纸张,抬头望着程蕊示意问她写什么。
程蕊绕过桌子,走到他身旁坐下,他腿长,坐下的时候她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他的腿。
因是夏日,两人都穿得轻薄,小腿碰到他的外袍时隐约感受到了他的体温,程蕊惊得飞快地收拢了腿,并坐得规规矩矩。
伢仔却好似并没有察觉,伸手拿过她前面的书信,斟酌着写下了信的开头。
他的字真是漂亮,看着这样的字亲手写出来,都有种不敢相信的感觉。
一个人竟然可以把字写得这么好看。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在他身上漫过,像罩了一层朦胧的薄光,认真的样子好看到成了一幅画。
可能是她看得太入神了,让伢仔察觉到她的注视。
他忽而抬头看来,唇角微弯,露出了一抹笑,“姑姑为什么一直看我?”
夏日的午后有点热,他的声线本就低,那一声姑姑似乎在唇齿间含了一下,才轻轻吐出,在偌大的研究室显得莫名暧昧。程蕊心口漏了一拍,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
她以为她只是因为看到一个好看的东西,欣赏了一阵,但这问得她莫名地就有些心慌。
门口传来人声,几个人一边说话,一边进来,“热死了,之前那个实验我真的觉得可以这样做……”
“不不不,你那个思路不对……”
原来是小孟老师并几个研究人员要来进行未完的实验,他们一进来喝水的喝水,做事的做事,还有继续讨论实验的流程,安静的研究室里一下热闹了起来。
小孟老师看见程蕊 ,又瞟了一眼摊在桌面上的书信,冲伢仔做了个不言而喻的表情,“掌院,写信呢?”
伢仔一笑,温和回道:“姑姑手受伤了,我帮她写个回信。”
“喔,那确实是要帮~”小孟老师看了眼程蕊手上的伤,笑得意味深长,这么点皮肉伤还真影响写字呢。
小孟老师声音不小,引得旁边几个人好奇地打量他们。
人家没说什么,程蕊也不好解释,只能硬着头皮一边口述一边看伢仔写回信。
伢仔显然没当回事,写完回信后,抬头看向她,“你……”他说着,微微压低声线,“要带我一起吗?”
这话说得有些暧昧,再加上微微压低的声音,有点晃人心。
要是说带,他肯定会笑得很得意,若不带,他铁定也会死皮赖脸地跟来的。
程蕊没有答他,只有些恼地嗔了他一眼,警告他别乱说。
伢仔微微侧头看着她,眼里都是笑意。
程蕊正想偷偷拧他一把叫他别笑,眼前递来一张写好的书信,“写好了。”
程蕊只得接过回信,没好气地道了一声,“谢谢你。”扭头就走。
伢仔也没拦她,目送她到门口,坐在椅子上,眼里心里都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