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为她戴上了氧气罩,挂上点滴,白小白一整天都没睁开眼睛,如果不是胸口有轻微的起伏,如果不是心电仪上上浮的图线,他都要以为这人死了。
段西趴在床头,对着她的耳朵一直轻轻叫唤,想让她别睡了快醒来吧,为什么还要睡呢?再睡下去就永远醒不来了……
段西记得,她会给自己打电话的,虽然什么都没说,可她看起来至少是开心的。
快醒来打电话了,傻瓜……
天色越来越暗,又是悄无声息的一天,白母同样面色憔悴,从她昨天送白小白进医院的反应,段西才明白,她也才知道小白的病情。
现在这位老母亲眼泪都哭干,红肿的眼睛,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椅子上,握着白小白纤瘦无力的手,一遍一遍的说着她小时候的事。
段西听得心都碎了。
两天两夜,段西不眠不休的看着白小白,害怕自己一睡着,就再也看不到有心跳的女孩。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时间跳到了24号这天。
白小白始终没有醒来。段西的心跟着要停止。他明明记得自己在24号那天,会接到白小白的电话。
虽然当时的他并不知情况,要是他知道白小白这天会离开人世,他就算瞎了,瘸了,都会翻山越岭过来找她。
可是,白小白在电话里什么都没说,只有段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直到电话被挂,他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直到现在,段西才发现,白小白这个看着简简单单的女孩,居然也有这么复杂又磨人的一面。
她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要独自默默离开?自己是她最深爱的男人,为什么不能让自己陪着她走完最后一程?
为什么要留下俩个人在不同的年月中,抱憾终身。
天亮了,白小白藏了起来,等医生护士巡房。
他听到医生们站在白小白床边,一个个都很沉默,显然他们也看出了什么。
只是让白母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们走后,段西再度趴在白小白枕边,对她轻轻的叫唤着,虽然叫出的是“喵呜”,可他的真实话语是在叫:
“我亲爱的小白,你快醒来吧,醒来看看我,我是段西,我就在你的身边啊……”
不知是否听到了段西的悲鸣,白小白的手指动了,她睁开了眼睛,余光瞥见的是枕边的喵咪。
苍白的面容,扯出一道笑容,她气若游丝的说:“我听到你的声音了,谢谢你叫醒我,我想起来……我还不能走,我……我想听听他的声音……”
段西叼起她的手机,递到她手里,让她用指纹解了锁,段西一阵快速操作,精准的拨出了段西的号码。
然后,将手机叼到白小白耳边。
白小白脑袋是放空的,只是静静听着电话拨出去的声音,直到那边接起电话:
段西:“小白?你好久没给我打电话了,你现在……还好吗?小白……”
白小白眼角滑落泪水,脸上浮现出悲伤,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说话的声音还不如旁边心电仪的声音大。
电话通了十分钟,对面的段西就如自己所说的,一直有一搭没一搭的找话聊。毕竟,电话没断,段西从没挂过白小白的电话。
一次都没有,这一点儿却是出奇的绅士。
白小白听着段西的声音,心满意足,眼泪湿了枕头,嘴上挂着笑容。
段西却是难受的不敢看她,蹲在床尾垂着头。
而最难受的并不是通话结束,而是心电仪上发出致命的长鸣。段西飞奔过去咬着床铃,慌了心神乱了分寸,靠在枕头上的手机还通着话。
段西挂了电话。
白小白被推进手术室,去打开水回来的白母很快赶到门口,悲痛欲绝的瘫坐在地。
段西侯在门口,更是难过的无以复加。
两小时后,手术室门开,白小白被推了出来,白布从头盖到脚。通道里全是白母撕心裂肺的哭喊。
段西默默跟着白小白的推车,上了门口的车,一直回到了白小白家的老房子里。
段西默默守了她很久,直到白母开始张罗丧事,帮忙的人开始多起来,段西从白小白脖子上扯下一条项链,叼在嘴里,离开了。
在天黑前,段西疲惫不堪饥肠辘辘的趴在了绑着绷带男人的跟前,男人虽然看不到,但能感觉得到,他蹲下身触碰段西。
“你说说,你这是第几次跑我这儿来了?你怎么无精打采的?我现在可帮不了你,不过……只要你不咬我的地毯,不挠我的门,我也可以考虑收养你。”
段西从嘴里吐出那条项链,段西把项链摊在手里,慢慢摸索,脸色慢慢变得难看:“这是……小白的项链……”
“算了,她不愿意见我,东西也回来了,看来……这辈子她都不会再见我了吧……”
段西又累又困又伤心,好不容易熬过约定回去的时间,醒来时,他还躺在自己这间公寓里。
陆小非和叶连生就坐在他对面,默默看着他。
段西经历了这一朝,整个人更加憔悴,他缓缓起身,走上阳台,一站就是几个小时。
陆小非他们不便打搅,就这么等着。
天黑了,段西感觉到凄凉,他回过身,回到客厅,看着陆小非二人:
“我准备好了,送我走吧!”
——
段西以为,死了就真的一了百了解脱了!
结果,他现在这副魂体,又是闹得哪样?为什么还有灵魂一说?为什么他还记得所有的事?
看着黄泉路上的指示牌,他意识到自己现在应该去孟婆处喝汤,然后迈过奈何桥,才算真正的结束。
所以,他走的很快,沿途一起赶去投胎的游魂还不少。好不容易赶到孟婆的摊点前:“麻烦给我一碗汤!”
“卖完了,投胎通道也关闭了,六个小时后再来吧!”
段西和一群来迟的游魂在抱怨,孟婆挑着担子转身就走,一边说:“你们转身往那条路走,有个亭子歇脚,顺便赏赏曼珠沙华。”
段西叹着气,随一帮游魂往另一条路走去,漫天红色的花,开满整条小路。
此刻亭子里已经有一个孤魂,她蹲在亭子边上,抱着膝盖埋着头,一声不吭。
可是,段西的眼睛挪不开了,他的声音带着丝颤抖:“小白……是你吗?”
孤魂缓缓抬起头来,正是他的白小白,她竟然还在这里,呆了三年……
“段西……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吗?你都下来了?”
段西缓缓将她抱进怀里,虽然没触觉,但他是真的开心:“还能见到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