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灏伸手扯过他的领子把太医拎了起来：“你这个庸医，朕养你们有何用？”
旋即大手一挥：“拉下去砍了！”
沈沐兮原本坐在赵王床边哭泣，见此情形连忙跑出来。
她噗通一下跪在楚灏面前，哀声道：“父皇，亦清他都这样了，您不应该去陪陪他吗？
方才他对儿媳讲了一些小时候的事，说十分怀念那个时候的您。
他还说，他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不怨这些太医。
况且儿媳自己也是个大夫，一样对他这个情况束手无策。
父皇，您要是气不过，就砍儿媳的头吧！”
沈沐兮大义赴死的样子让楚灏冷静了下来，他闭上眼睛定了定神，脚步有些沉重地再次来到自己儿子床前守着。
这时，郭太医也被连夜请了过来。他家住在城郊，脚程稍微长了一些。
楚灏连忙让出位置给楚亦清瞧病。
过了一会儿，郭太医也摇了摇头：“陛下，臣只能施针让王爷暂时清醒过来，王爷这病发的过急，又伤及肺腑。
待他醒来后，臣也只能短时内保他有一口气在。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今晚了。”
听他这么说，楚灏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背过身去不看他们。
几息后，他拂袖道：“就按你说的办。”
郭太医赶紧来到床前，熟稔地对着赵王头部穴位扎了几针。
楚亦清猛烈地咳嗽几声，逐渐转醒。
一睁眼，就看到父皇满眼关切地看着自己。
他张了张口，声音有些沙哑地叫了一声：“爹。”
楚灏憋了许久的眼泪瞬间破溃，老泪纵横。
“亦清，爹在呢，爹在呢……”
楚亦清见他这样，也有些动容，嘴角硬是扯出一个微笑：“我没事，爹，你别太难过。”
“你都这样了，怎么还在逞强？”楚灏抹了抹眼泪，不悦的同时，更多的是担心。
楚亦清眼神迷离地看着他，仿佛说每个字都非常费力：“爹，我听二哥说，您想派他去打高丽。”
楚灏面色一凝：“若是不反击，那陈萧羽就要和高丽联手攻到我朝边境！”
“当下高丽已至寒冬，他们的军队是过不来的。”楚亦清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吐了几口血。
这情形让楚灏瞳孔一缩，连忙制止道：“你现在身体不好，就别操心这些事了。”
楚亦清摇了摇头，继续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爹，前朝扬帝三征高丽，百万精锐遭屠戮，回来不过两千人。
正因如此，才有王生那首《无向辽东浪死歌》[注]，当年起义之时，父皇也曾跟将士们一同唱过。这些，您都忘了吗？”
闻言，楚灏不由犹豫起来。
辽东就是指的大魏东北境外一带，那里地域虽小，但却是个硬茬子。
前朝亡国，正是由于那昏君急功近利，非要攻打高丽，过重的赋税徭役，让全国上下民不聊生。
百姓生活不下去，才会联合起义。
大魏建国十三年，现下虽偶有内乱，但也称得上国泰民安。
若此时非要攻打高丽，那岂不是跟当初的亡国之君一样了？
楚亦清见他这样，继续强撑着说道：“爹，兴水郡的事，难道您也忘了？”
楚灏脸色一变，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兴水郡，他又如何不知道呢？
那可是十万精兵全殁，若不是赵王扛下了所有责任，大魏定也会像前朝那样，分崩离析。
当年泽鹿一役，虽已无人提及，但也已经伤了那些老将的心。
他悲痛地闭上双眼，复又睁开，叹了口气道：“爹答应你，明年开春再议此事。”
楚亦清面上一松，扬起一个虚弱的微笑：“谢谢……爹。”
“好了，你身体不好，赶紧歇着，别说话了。”楚灏担忧道。
楚亦清点点头，又看向门外，只见一个纤细的人影在门外若隐若现。
他勾了勾唇角，几乎用最后的力气说道：“父皇，儿臣有些话……想单独……跟王妃谈谈。”
“好。”楚灏颔首，颤巍巍站起身子，“兮儿是个好孩子，你们好好聊吧。”
沈沐兮在门外等了很久，见圣上走了，赶紧迫不及待地冲到房内。
往床上一看，才发现楚亦清竟然又晕了过去。
此刻他脸色已经接近发青，手脚四肢冰凉，再晚一点过来真有可能没得救了。
她心中一慌，连忙给他倒了一杯开水，又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药包，双手有些颤抖打开倒了进去。
搅拌了几下，又用勺子送到他嘴边，却发现他双唇紧抿，竟是一丝缝隙都打不开。
“王爷，王爷，吃药了，快吃药啊。”
沈沐兮心中一急，突然脑海中闪过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桥段，该不会这种事也发生在自己身上了吧？
又试了几下，他还是牙关紧闭，捏颌下关节都没有用。
她一咬牙，心下一横，将碗中的药液如数惯到自己口中，闭上眼睛附上楚亦清的薄唇。
舌尖轻撬开他的牙关，把口中的药给他渡到嘴里。
随后顾不得害羞，轻挑他的下颌，随着喉结的上下滑动，解药可算有惊无险地咽了下去。
沈沐兮赶紧把他扶正放平，见他面色逐渐转为正常，这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此时，郭太医也端了一碗药走了进来：“王妃，药好了，赶紧给王爷喝了吧。”
那药方沈沐兮先前有看过，跟自己的解药不冲突。
她赶紧起身，接过太医手中的药，开口道：“辛苦郭太医了。”
刚坐到床边，她就有些犹豫了，难不成要守着郭太医再做一下方才的动作？
沈沐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对楚亦清做了啥。
那可是她的初吻啊，就这么没了？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楚亦清的手指轻轻地动了一下。
解药生效了！那也就意味着可以等他醒来自己喝。
沈沐兮心中一喜，又瞄了一眼郭太医，搅了搅汤药道：“这药太烫了，稍微凉一凉再喂给王爷。”
郭太医也是此意，也跟着等了片刻。
几息之后，楚亦清悠悠转醒，眉头紧皱睁开眼睛。就看到沈沐兮端着一碗汤药，担忧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