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医馆依旧按时开张。
沈沐兮本以为会门可罗雀，没曾想一大早，竟有二十来个人在门前等着。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特征，那就是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有些头发还乱糟糟的，稍微一晃动就会抖落许多灰尘。这些人中，还有一些看起来才七八岁的小孩子，衣服裤子破了好几个洞，面色悲戚地躲在一个角落。
沈沐兮见到此情此景，呼吸猛地一滞，怎么一下子有这么多的穷苦病人，为何前三天却没人来看病？
众人见到她，纷纷围了上来，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戴面纱的女大夫来了！”
“大夫，快来救救我们吧！”
沈沐兮边走边注视着在场的每个人，身体状况都不是太好，大部分是由于营养匮乏导致的并发症，还有一些是卫生条件不好、久病成疾造成的感染。
见到这般情形，她心中很是纠结，这些人分明是看不起病，也拿不起药的。
但是今天已经是第四天，原则上是不能再免费了。
可这么多的病患，完全放任不管，肯定会有一些人由于看不起病而离世。
思及此，她忍不住皱紧了眉头，缓缓地走进医馆内。
“哎，先别进去啊，听说你们医馆大夫医术高明，又不收费，是不是这样啊？”一人高声喊道。
秋杏连忙护在自己主子身前，对众人说：“本医馆开张前三日免费，今天是要收费的。”
“什么，收费？”另一个人立马横起脸来，怒气冲冲扬声道，“我明明听说你们这里不要钱的，昨天还救了赵家的娃呢，怎么到了我们就要钱了？”
“你！”秋杏一时被那人的气势给镇住了，她在沈府当小丫鬟，哪里见过这等泼皮无赖，小脸憋得通红，气鼓鼓地看着他。
沈沐兮脚步微顿，视线转向他：“本医馆开张，已经发了三天的传单广告，大街小巷的人们应该都知道这里开张前三日免费。
可你们为何偏偏选择今日才过来？”
“还不是因为你一女人家，还学男人在外面抛头露脸开医馆，我活了这一辈子，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又有一人说道，“要不是昨天赵家那两口子，我们还真不敢来。”
又是男女歧视！
沈沐兮握紧了拳头，冷声道：“既然如此，本医馆地方太小，容不下诸位大爷。若想免费诊疗，明日就是初一，医圣馆便开始义诊了，慢走不送。”
话音刚落，其中一人就急了，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这女人，当真不知好歹，你这医馆明明就没有人来，我们来了还给你增加了人气。昨日你看病都是免费的，今天凭什么要收我们的钱？”
凭你岁数大，凭你不洗澡。
先前还觉得你们都很可怜，正要想着适当减免一些费用呢，现在完全一副“我穷我有理”的样子。
凭什么这个世界就要理所应当地惯着穷人？所谓免费的东西给多了不更能激起这些人的惰性，从而更穷吗？
沈沐兮嘴角一撇：“来我这里看病，就得遵守我这里的规矩。各位若是想免费诊治，明日自然是有人乐意帮你们的。”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进大厅。
守在门外的那些人见占不到便宜，也骂骂咧咧地走了。
沈沐兮坐在诊室中，心情格外复杂，她一直以为医圣馆的义诊是大义，可今日发生的这档子事，总感觉那家医馆做义诊这件事，并不像是大家想象得那么简单。
升米恩斗米仇，这个道理无论前世和后世，都有无数的例子在一一证实。
看来以后免费医疗这种事，若非国|家制订法度，她是绝对不会再大规模宣传了。
这样想着，秋杏忽然一脸急切地闯了进来：“王妃，你快来看看吧，刚才那群人里面，有个人没走，还说要给你诊金。”
沈沐兮玩味地挑了挑眉，能在那样的条件下，还能保持本心的人，实属难得。
她点点头，走了出去。
刚到大厅，就看见分诊台前站着一个七八岁模样的纤瘦小女孩，身上穿着补丁满身的粗布麻衣，头发散乱着，小脸蜡黄，眼睛里充满着焦急和渴望。
见到沈沐兮过来时，眼睛明显一亮，有些怯生生地往后退了一步。
沈沐兮尽量让自己显得比较和善一些，嘴角挂着温柔的微笑，俯身看向小姑娘：“你找我要看什么病呀？”
小女孩有些紧张地咬了咬下嘴唇，双手不停地抓着自己的衣服下摆，酝酿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大夫，不是我看病，是我弟弟病了。你……能救救他吗？”
“生病的人是你弟弟啊，那他人呢？我得当面看看，才知道能不能救他。”沈沐兮继续柔声道。
“我弟、我弟他在家里躺着，我背不动他，就自己过来了。”说着，她从衣襟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地瓜面馒头，眼睛里闪着期待。
“大夫姐姐，这是我昨天在街上讨来的馒头，连我弟都没舍得给他吃，这是我最值钱的好东西了，今天把它送给你，能请你救救我弟弟吗？”
沈沐兮闻言，眼泪差点夺眶而出，这孩子怎么会过得这么苦，又这样懂事？
见她迟迟都没有说话，小女孩有些不知所措：“我知道，这些肯定不够看病的钱……”说着，她“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大夫姐姐，只要你能救我弟弟，我可以给您当牛做马，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
“你不用给我当牛做马。”沈沐兮连忙把她拉起来抱在怀里，“你给的这些诊费，不光够用，还绰绰有余，咱们先去看看你弟弟吧。”
女孩被抱住的身子明显一僵，随后喜极而泣：“谢谢、谢谢大夫……”
去女孩家的路上，沈沐兮特意定睛看了她几秒。
【华叶，女，8岁。重度营养不良，慢性胃肠炎、夜盲症、轻度地方性甲状腺肿。】
小小年纪，竟有这么多的慢性营养缺乏病症，她究竟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